这倒不是那些精怪的先祖们心思恶毒。
纯粹是纯度上的碾压。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一杯水,自然成了杯中的水。
但倘若是一滴墨,融入同样一杯水中,那就成了一杯墨水,虽然淡薄,无法用来书写,但“墨水”却能提纯自身,以备日后再度渲染之用。
这头偷偷溜到张珂背后,挂怪的小熊也是一样。
它虽然天赋异禀,体内有了一丝上古食铁兽的余韵,但也承载不了从子本,到祖先的回溯。
唯有慢慢过渡,才是正道。
至于张珂人族与兽类的区别便在于智慧跟对后辈的爱护,他当初的血脉转化并无这等顾虑,当然也只局限于防风氏,或者像老师那样,欲望淡薄之辈,如果最先他遇到的是共工,那情况或许会有些不同?
但现实并没有如果这一说!
命数自有其必然的结果!
“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
说这,一翻身,张珂径直落在了宽阔的熊背上。
这时,食铁兽才恍恍惚惚的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好似答应了什么?
虽然没回答,但它也不准备赖账。
若是这两脚兽能不时给它好吃的绿筒子,那平日里背着对方走走好像也挺划算的?
左右,在这山林中,它每日爬上爬下的,不也是为了那两口吃的?
就这,三天还饿九顿呢!
现在省了寻食物的环节,只是背着人走走,无疑太省事了。
“嗯,嗯?”
“你这贪嘴的,行了,除了血脉之物,旁的一应吃食,我都供你,还给你在山中的双份,如何?”
张珂的回答,让食铁兽心满意足。
驮着他,猛的撞开了山洼中的精怪,摇摇晃晃的向远处走去。
虽说,后世之人一直都取笑滚滚,并也因其慵懒的习惯,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族群变成了一等的珍宝!
也冠以不详之兆。
但讲真,坐骑这玩意儿,多起到代步的用途,想要参与上古那等激烈的争锋,几乎没什么可能!
就像黄帝以龙为骑,但在涿鹿之战中,也并未有骑龙之举。
本是伯仲间的厮杀,因你骑了一个弱等的坐骑,对方专攻下三路,你怎么防备?
到时候是护坐骑,还是护自己?
当然,黄帝要是骑着庚辰那种情况就另说了。
就好像后世某个笑谈中所说:吕布骑典韦,天下无敌!
所谓滚滚误国,就如同红颜祸水一般荒谬,老师身旁的那俩团子,战时根本靠不到前线,而平日里也只负责卖萌耍宝。
而且,需知的一点,原本老师的坐骑是一头插翅白虎,只不过后来为了锻造虎魄以成大事,白虎自愿献身祭刀,真灵融入了兵器之中
而随着那一人一熊逐渐远去的背影,山林中也陡然间吹起了杂乱的风,其势漫长,好似一声声长叹似的!
这荒山野岭的,陡然间滋生灵韵本就非同寻常,更何况还是有助于血脉激活之物。
不少距离洼地较近的精怪们,纷纷赶了过来,只是本该呼啸间到达的距离,莫名的变长了不说,当那股将山林延展的力量陡然散去之后,它们便见到了一骑熊离开的背影。
默然中,有人双腿打颤。
许是老眼昏花,看不真切,容我擦亮眼睛,再作观察.
而后,再看一眼,身躯僵硬,宛如死尸。
夭寿了,诈尸了!
tmd,这是九州啊,这年月了怎么还有骑食铁兽的?
夭寿了!
快,快去湘地,把苗蛮们请来,让他们把这玩意儿请回去。
太吓妖了!
虽然,它们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蛮荒而血腥的时代。
但精怪,异类,本就是通过血脉的传承,代代流传的。
过往能力,伴随着记忆,一起打包作为了祖先的遗产托付给了它们,当下,未必就有人切实的回应起那绝望而猩红的一切,但那种萦绕在心头的深邃恐惧却做不得假!
今日虽未有杀戮之实,但此山已然是不能呆了。
先去寻个亲眷,长辈投奔,再作逃窜。
九州是待不得了,乃至此界恐都不安全!
早知那些苗蛮不安分,总想着搞个大的,但没想这些家伙居然要复兴有苗氏,不,准确来说,他们复苏的不是有苗,而是比有苗更为古老,也更加可怖的怪物!
逃,现在就逃,等事情展露开端之时,就来不及了!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自寨子中传出,跨过树丛,翻过山头。
山中走兽四下奔逃,而山中精怪听声,面色阴沉双眸之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芒,而再远的一些地方,翻过山头,一些苗寨里,穿着玄色服饰,头戴形如牛角银冠的阿公,阿婆们或是嗤笑,或是不屑。
那蒙周又在供奉了,但供奉又有什么用呢?
自他们年幼时,便经常能听闻远处寨子里频繁的传来鼓槌敲打,与嘹亮的歌声,那浓郁的熏香整日整夜的燃烧,化作的青烟将整个山头都遮蔽了,也没见有什么结果。
连寨中的小娃都知道,他们是被先祖遗弃,诡神厌恶的一族,可偏偏自己人看不明白。
求?
求有什么用,没有回应不说,反倒是浪费了大量的食物,财货,将其平白仍了,导致寨子吃不饱,也穿不暖。
本来,他们就生活艰难,地里产出稀薄,山林又排斥他们,如果蒙周不跟着一起,外出狩猎的青壮等回来时总会少上那么一两个,或是被虎豹叼走了,或是被山里的神灵们惩戒了。
而若是去了?
呵呵,那寨子里的娃娃跟妇女少的可就不只是一个两个咯!
不过,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那寨子仍能在大山中生存下来,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那老汉蒙周的本事确实很大,但再怎么大,也终归老了。
听自家寨子里的小子们说,上次在山那头远远看了一眼,那老东西瘦的只剩下一幅皮包骨头,好似一阵风吹过就能被刮走的模样。
看样子挺不了几年。
而下一代的巫,虽也算成材,但却比不上蒙周老汉,想来也就两三代传承的功夫了!
可惜了,百来年前如果它们愿意归流,放弃了那些守旧货,供奉“央公”、“央婆”的话,只需削减去一半的口数,剩下的仍能得到庇护,只是,随着这么折损下来,那边的人数已不足万,连公婆都看不上了。
不过,公婆们看不上,周围的寨子还是挺稀罕那边的一些物件的。
到时候,等都没人了,去捡捡破烂也能给自家增上几分底蕴!
与此同时,在那鼓声洪亮的寨子里。
在带着怪诞面具,跳舞的少男少女们的身后,一座古老且略显破旧的庙里,数根如成人手臂粗的牛油蜡烛将这庙中的绝大多数地方照的灯火通明,唯独供桌后的几尊神像,竟一丝光亮也无,全身笼罩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只能模糊的看出一点轮廓。
而在供桌之下,一瘦弱的,身上已经弥漫中浓重死人味的身影,颤抖的摘下了面上狰狞的面具,似哭,似笑的道:
“听不清啊,先祖,我听不清啊!“
他是这寨中的巫觋。
这些时日里,山林躁动,那些精怪,诡神压迫的愈发紧了,出去狩猎的青壮,原本能回来十之八九,现在有一半便是幸运的。
而更可恨的是,每逢节日,周遭寨子祭祀之时他们这里总是会丢娃娃,少时一两个,多时七八个。
情况已经越来越恶劣了。
但蒙周没办法。
他太老了,也太累了!
牙掉光了,血肉干瘪,昔日慈祥的面容如今好似厉诡,平日不带面具,都不敢去外面见寨中的娃娃。
但即便这样,蒙周也只能在这继续坐着。
下一代的巫,还太年幼了,承受不起这山林中的风吹雨打,但凡自己早走一天,那些诡神们都不会心慈手软,分分钟就能将寨子整个囫囵吞掉。
吊着这最后一口气,至少,摄于自己过去的威力,那些诡神也会心怀忧虑,还能再给娃娃们多两天的“安宁”日子.
今早,恍惚中蒙周似乎听到了什么,但并不真切,只是隐约间,抬头看到了桌后的一位祖先像身上陡然闪了下荧光。
虽然极有可能是他老眼昏花。
但蒙周仍是怀揣着一点微弱的希望,举办了这场大祭。
只是。
现在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