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冢丘,一如既往地人迹罕至,僻冷寂寂。从前郁郁葱葱的草木,此刻也因这大旱尽皆枯死,唯剩下一根根支离兀立的树干。这些树干的表面全都变得漆黑发亮,看上去好不诡异,令人心里发毛。
荒道之上,缓缓地走来那“送亲”的队伍,里头的人吹打得越发用力和响亮,以致器乐之声在这空落的枯林中隐隐回响。
没过多久,队伍便来到一片空地之中停了下来,鼓乐仍在进行,但随行的人中却跑出了数十汉子,七手八脚地将一路带来预先备好的材料抬到了前面。同一时间,另有十数人身穿着奇异的服饰,脸上涂着彩绘面=具,分散着四周伴着鼓乐环绕着跳起了古怪的舞蹈。只是片刻的功夫,一座三层高的木质方形祭台便被搭建完成。祭台描金措彩,边角上更是插着数面五色彩旗,上头绘有青龙朱雀等神兽之相。
眼看着一切已然就绪,鼓乐声骤然停了下来,连那些怪异的舞者也都停下束手而立。这时,一名年纪较大的长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了看日头,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请烨女上台。”
两名侍女闻声,俯身伸手拉开了抬轿的红布帘。一名身穿彩凤霞帔,头罩红帕的亭亭女子从中走了出来。就在两名侍女的搀扶引=领下,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方台顶上。从抬轿到方台之间的百余步,红衣女子走在赤红缎子上的脚步是那样踏实,没有半点迟滞,也没有哭啼之声。
“姐。”方台上,侍女面容忧伤,忍不住还是轻唤了一声。
“快下去吧,这和你们无关。”红帕下低低地回应了一句,便再无声响。
眼见临了了主子心思决绝仍不为所动,侍女只好无奈地放开了手,眼中含泪跪下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掩面飞快地下了祭台。
此时此刻,烈日之下祭台之上,唯剩那红衣女子孤零零地站立着,红帕下依稀可见微微翘首,似在祈求似在静候最=后的时刻。一切已然就绪,全场鸦雀无声的寂然。那长者朝四周打量了一圈,见再无什么遗漏不妥,便回身再次高声喊道:
“请紫焰!”
围聚的人群骤然从某处分开,只见一名身穿暗红道袍的中年道士傲然迈步走出,随其身后跟着一名十二三岁的童子,手捧檀木方盘,当中放着一个香炉般青铜器皿。
就这般径直地来到祭台前,道士一甩拂尘,伸手揭开了皿盖,里头赫然躺着块黑黢黢的土块物件。随后他单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不多会便抬手往炉皿中一扬。
“嘭”的一声轻响,一蓬紫色的艳丽火苗顿时应声从炉皿中窜升而起,跳动不已,引来了众茸下一片惊叹。
“风火登渊庭,龙电破阴冥。
紫焰祭烨人,魂息雨速临!疾!疾!疾!”
中年道士傲然向全场环视了一圈,随后伸手从木盘中托端起了炉皿。周遭的百姓纷纷跪俯在地,不停地跪拜齐声呼喊。
“求公赐雨!求公赐雨!......”
就在道士作势要去引燃眼前的祭台时,异变突起!
“谁敢!”
劲风伴着一声凌厉的破空尖鸣,一个巨大的长条黑色物件从而降,沉重无=比地砸在祭台之前,直震得地面颤动不已,惊得那道士霎时面如土色,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手中的炉皿滚落在旁。
待众人回过心神定眼看去,只见竟是一把漆黑似墨的巨剑斜插在地上,剑身入土似已过半,好不凶煞迫人。
巨剑飞射的劲风,吹落了那红衣女子头上的红帕,露出里头一张英秀的面孔,赫然正是李思烨。而刚刚这一声外厉喝,直穿她的心底,仿若身在梦中,实在难以置信。
抬头正要循声望去,因红帕掉落乍然而至的日光照射得李思烨难以睁眼,让她下意识地举手搭额。缓缓下降的高大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张额头微微沁汗、满眼急切的男子面孔映入李思烨的眼帘。
怎么忘得了这张脸。当年一别,几度梦回,都是这个男子将自己紧紧搂抱在怀护着,低头笑了笑,着那一句,“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连累你。”
此刻再见君,容未改,少帘年几分青稚气,格外的黝黑显得内敛冷毅;人在前,身似塔,遮去日头的毒光换一片凉荫,越发的壮硕却一如昔日那般予人心安。即便命数无改今日终要去了,李思烨也觉得无甚遗憾了。
只是这样的心思,却不是孙火现在所能知道的。他眼中看到的,却是红装娘子婷婷立,柳眉明眸惹人怜,数年未见变化之大,惊艳得不禁有些失了神。
“草民拜见仙师大人!”
一声问候猛地惊醒了孙火,暗咬舌尖定住心神,他连忙悄然往后退了半步,别过脸不敢再多细瞧跟前的李思烨。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保你平安回家。你大哥李炎正在路上赶来。”嘴唇微动地传音了这么一句,孙火转身走到祭台边俯视下边众人,准备面对接下来的诘难和挑战。只是他没注意到,身后已有一双泪眼迷=离。
另外一边,原以为降仙人,是绝境中更多了一线希望,但是看到来人飞落祭台后,一双眼睛落在烨女身上竟未移开半分,那主事老者和一干众饶心顿时如坠冰窟般直往下沉。不得已之下,那老者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发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