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做个歌星?”纪德毫不意外。弹吉他的人多少都有自弹自唱的爱好,而会弹唱的,只要水平不太差,都能轻易获得一批小姑娘的青睐——不然,这年头怎么会有两厢约起来“茬琴”的事情呢。
周颂摇了摇头:“我没夏琳唱得好。”
纪德看着他,似乎在问“你在说什么废话”,又好像在说“算你有自知之明”。经过前天那一场演出,他已经彻彻底底是夏琳的歌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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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再唱也唱不过夏琳,所以我准备走创作路线。”周颂补充说。
“创作?是说写歌吗?”纪德重新把思维拉回采访现场,前天跟周颂聊天时,他知道《我和我的祖国》是周颂替夏琳选的,还赞叹过周颂的眼光很好。以这样的眼光去写歌,不知能写成什么样,他想。
“写歌,写诗,写小说,可能将来还要写剧本。”周颂举起一只手,在纪德面前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屈下去,“现在诗已经发表过几首;小说没有意外的话,下个月就能发表;歌嘛,也攒了一些,但还没有人唱。”
“你会这么多?”纪德觉得自己大概没睡醒,眼前这是什么天才文艺少年?
看着他似信似不信的眼神,周颂选择了报菜名: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七月》今年三月号发表的。”
“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你写的?”纪德大惊,不自觉地爆了粗口。
“对啊。”周颂倒是很平静,“然后,《七里香》,也是《七月》,刚发表在九月号上。”
“……”这首诗纪德也有印象。
“中篇小说《夏日的庭院》,还是《七月》,我已经拿到用稿通知了,预定十月号刊发。”
“……你厉害。”纪德不觉得周颂是在吹牛,一来有前面两首诗打底,二来《七月》十月号到底有没有这篇小说,他回去跟杂志社一问就知道。虽然大家严格来说不是一个系统,但谁还没几个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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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定神,把自己从微酸带苦的情绪里拯救出来,纪德顺着刚才的话题问下去:“那你写的歌,能唱一首给我听听吗?”
“可以啊。你想听什么类型的?”周颂随口问道,“抒情?民谣?Disco舞曲?”
“呃……”纪德又一次懵圈,disco他大概还知道,抒情和民谣有什么区别?“那,民谣?”反正都不太明白,听听看再说。
“成,民谣。”周颂搜索了一下记忆,“手边没有吉他,只能清唱了,凑合听吧。《星星点灯》。”
“星星点灯?”一个毫无印象的歌名。纪德还在搜索记忆,就听见周颂吐气开声:“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海角天边。”
我去!纪德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他是班长,她是支书,他借着交流工作的正当理由跟她在一起。花前月下之际,他也曾郑重地许过心愿,毕业分配,他要去央管单位,把留在燕城工作的指标让给她。记得她笑着说:别小看人,说不定是我把指标让给你。
“不负责任的誓言,年少轻狂的我,在黑暗中迷失才发现自己的脆弱。看着你哭红的眼睛,想着远离的家门,满天的星星请为我点盏希望的灯火。”
然后呢?他俩都没能去成央管单位,本专业只有一个留燕指标,不是他就是她。她没跟他商量,自己放弃了指标,拿着分配工作的介绍信抱着他哭了一场,飘然而去,再不回头。
“……多年以后一场大雨惊醒沉睡的我,突然之间都市的霓虹都不再闪烁。天边有颗模糊的星光偷偷探出了头,是你的眼神依旧在远方为我在等候。”
从那以后,他留在了《燕城青年报》,在打水擦桌、跟班跑腿中,两年时间匆匆而过。他忙,忙得没空再谈女朋友,他闲,闲得不敢给她写信。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她早就成了过去,但耳边的歌声告诉他,其实他一直迷失在黑暗里,而她则是黯淡天穹中唯一的星。
“喵的!”纪德狠狠骂了一句,骂这歌,也骂自己。两年时间没有联系,现在才被这首歌打醒,这让自己怎么去见她?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歌声止歇,纪德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得赶紧回去写报道了,写完还得去领导家请假,以及,买去她家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