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想了想,正要问江行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跟着她们两一起找秘境的出口呢,还是伤势好一点回去找他的同伴。
可刚一抬头,便猛然看到了一道御剑的黑影从船后方疾驰而来。
脸色唰地一白。
———
飞舟里。
鹿呦哀叹了一声,“他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
“那个……”她看向旁边浑身是血、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男人,友好地笑了笑,指了指船边,“要不,你自己跳一跳?”
江行舟默了一瞬,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犹豫还有歉疚,竟真的抓着船舷慢慢站起来,作势要往下跳。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跳,黑衣人的攻击却已经先一步挥来。
蓝色光波弹起,与挥来的灵光撞出巨大的波纹,攻击顷刻被反弹,黑衣人却不像第一次那般全无防备,身体瞬间一闪,躲过了这道反弹的波光。
鹿呦肃起了眉目,冷冷看向那个黑衣人,“算了,你现在跳也来不及了。”
她蹲下身,将怀里白狐轻轻放在地上,手腕一扬召出了碧月火缠在指间。
六遁玄波阵一旦被破,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就不是黑衣人的对手,眼下这个境况,也只能铤而走险,使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鹿呦转了转指间的储物戒,白皙手掌一摊,一只通体金紫色的铃铛霎时出现在掌心,小巧精致,镂空雕刻藤纹,铃中心挂着一朵绽放的紫鸢花,泛着亮灿灿的光辉,实是耀眼至极。
灵力运转,紫色铃铛漂浮在半空开始轻轻摇晃,悠扬的铃声似一道清彻梵音渺渺远播,周围倏然一静,除了清脆铃音便什么也听不到,淡紫色的烟雾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整个小舟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紫雾蒙蒙,视线变得模糊,若不是那盏明黄色的桅灯还在摇晃,黑衣人几乎要以为那艘飞舟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这女修又在耍什么手段?黑衣人目光变得警惕,抬手覆了一层灵力在自己身上以做保护盾。
雾气越渐浓重,直至最后,连那盏幽暗的桅灯也陷溺不见,周围一片阴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令人难以喘息的压抑感,他眯起眼,挥出一道灵力欲要驱散这诡异的紫雾。
灵力如刀,凌厉斩开一道深渊般的裂口,却又在转瞬间合拢成原样,他冷笑声:“装神弄鬼!”
手腕一转,拍出一只灰色幢幡,幢幡飞向空中,无风自转,长长的幡带飘动震荡,刮出一道漩涡状的怪风吹向四面八方,雾气被吹散些许,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也正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朝着自己的咽喉直逼而来。
那女修竟是冲出了阵法的保护圈,胆敢只身前来对他进行偷袭!黑衣人简直不敢置信,要知道,他的修为比她高了足足十一重还不止,她是怎么敢的?
但在紫雾的掩护下,她的出现宛若幽灵无声无息,几乎令人无法察觉,他闪避的身影已是极快,却仍旧被她划出了一道血痕,若不是刚刚祭出的幢幡吹散了迷雾,还真可能被她得手。
黑衣人目光阴晴不定,后背竟在瞬间浸出了一层冷汗,随即而来的便是勃然大怒,他旋身飞上空中,一把捏住那灰色幢幡,用力挥舞一圈,天空忽地暗沉,乌云蔽月,黑色的怪风狂乱地卷向四周,吹得紫雾翻滚飘散。
他眼角刚刚瞥见一抹惊鸿白影,正要出手,耳边却又响起了那道诡异的铃声,原本已经被幢幡吹散的紫雾又顷刻朝着他聚拢合围过来。
与此同时,一股天然的危机压迫感自后背中心凌然升起,他猛地回头,恰好看到一抹白影冲忽而来,这速度太快,他只来得侧身一避,却仍然被锋利的刀刃刺破灵力盾,在肩膀处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
黑衣人又惊又怒,掌心攥拳,攥出数道灵力朝着四面挥去,灵力打在迷雾中,有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他挥舞幢幡想要散开这怪雾,对方便也摇动金铃,使得迷雾越加浓稠。
在这此消彼长、来来回回的拉扯之中,两人竟是在雾里势均力敌地对战了十几个回合有余。
若这女修只是单纯的偷袭,他尚还能应付,但她手里竟然还有个不凡的异火,每每配合着她一起攻来,一前一后,皆是往他的要害处戕刺。他防得了一处,便难免疏漏另一处,一时间,身上全是伤口,竟是被这比他整整低了一个大境界的女修偷袭的狼狈不堪,待他想回击,她又隐匿进了雾中。
空中的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舟上的人也看得望眼欲穿、心急如焚。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跟雾里的黑衣人一样,啥也看不清。
鹿呦用的这法器名叫紫韵铃,只要将其摇动,便可暂时撑起一片迷雾罩,用于迷惑敌人,法器的主人在雾中不受丝毫影响,而雾中之人却有如丧失耳目,行动攻击都大大受限。
这玩意儿厉害归厉害,但同样的,也需要用灵力支撑,而现在,鹿呦体内的灵力并不多了。
云义的四肢被鹿呦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这站立的姿势便不免显得滑稽和僵硬,他仰着头,紫眸里一片冷冽严肃,仿佛正在冷静地分析对战情况,实际上,他和向元灵他们俩一样,啥也看不见。
唯有依靠妖族灵敏的鼻子不断搜寻着她的气味,同时拼命调动丹田里仅剩不多的妖力,想要变回人身。他是真的着急,但重伤之下的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
全身紧绷到极点,如同拉紧的弓弦,眼圈渐渐变红,白白的兽耳竖起,想要听到关于她的响动,周围却只有一片死寂。
她怎么敢就这么出去的!哪怕有紫雾遮掩,对方的修为依然比她高出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她就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儿是吗?
他心下焦灼难耐,又觉气愤又觉恐惧,气得是她为了个陌生人这般贸然而动,惧的是她如果有什么闪失……
想到这里,心脏骤然一紧,喉咙仿佛被人用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不,不……
潋紫色的瞳眸里忽地闪过一抹极端惶然的无措。他想起了,前世她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那般锥心刺骨、痛彻心扉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再经历一遍,也绝不允许悲剧再一次在他眼前上演。
狭长的眸底渐渐漫上狰狞赤红的血色,宛如失去理智的野兽,唯余疯狂暴戾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