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傅家欠高家钱了一样……整得怪吓人的。
我上前去搂住婆婆的手臂:“妈,您怎么来了?”
婆婆淡淡的笑了笑,捏了捏我的手心:“辛辞让我来的,说是让我给你撑腰。”婆婆提到好大儿,顿时笑成了眯眯眼,忽然又偏了偏头问我:“你们吵架了?”
我有些尴尬,垂头丧气道:“他告诉您了啊……”
“没有,我猜的。”婆婆略显俏皮的笑了笑,见我有些疑惑,立刻便补了一句:“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敢自己来找你?”
“呵呵……”我瘪了瘪嘴。
“好了,不提他了,还是说说一会儿将要面对的事吧,其实除了辛辞的原因之外,我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你爸爸请我过来的,除我之外,临江和津海商会的所有人几乎都来了,还有你很熟悉的,徜卉的赵叔叔和温玉医科的侯叔叔,还有寒露的爸爸妈妈,今天的阵仗可不小啊。”婆婆拍了拍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其实我大概能猜得到婆婆的意思,是老傅为了我召集商会警告三奶奶而已,只是我现在倒宁愿我看不透,我一个人的事情,劳动全家人都不得安生,我已经很愧疚了,现在倒好,又加上了两省的商会,大家都闲不得,就连婆婆这个常年在家闭关的都出动了,要晓得她原本因为尚明誉的事情都和傅家断交了的。
“你爸爸其实很关心你的。”婆婆摸了摸我的后背。
“我知道的妈,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我落寞道。
婆婆却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偏过头来以一种奇异的神色看着我:“时时,谁告诉你父母对你好还要你报答啦?你个傻孩子,哪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啊,如果真的有,那就是他们不负责任,错的也是他们,你的爸爸只是做到了他应尽的责任,你不要有负担。”
或许真的是我好久没有体会到老傅给我的父爱了吧,我都不习惯了,婆婆忽然这么说我才想起来,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说着,我们婆媳两个已经进了归雁庭的门,听到了不远处戏台上正在演绎的一曲《霸王别姬》,婆婆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起坐到老傅特意准备的主座下第一位去。
按理说我不该在这儿,今天客人这么多先不提,就论家中长辈就如二奶奶和三奶奶还在后位,我却坐在首席,很明显是不合规矩的,但当时却没有一个人提及,就好像我本来就该在这里一样,婆婆拉我过来的,我也不好拒绝,就只好硬着头皮在那里坐着。
“傅大哥,好久不见,年纪渐长却风采依旧,可见膝下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确实可以延缓衰老啊?”婆婆微笑着跟老傅握手问好,话语间提到我时,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
“可不是么,老傅,咱们几个里还得是你最有福气啊,就你能有个闺女,我们几个要羡慕死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看海快闹腾死了,要我说男孩他就是冬天的白半袖夏天的皮夹克啊,我血压都快被他气的狂飙了!不如你家闺女懂事,我听说在学校还是干部呢!学校老师都很喜欢她,诶,有空多带带我家那傻儿子哈!”赵叔叔也“不甘示弱”,连忙端起酒杯来敬老傅,其余我叫得上或叫不上名儿来的叔叔阿姨们也都热闹起来,要么敬酒要么握手,一个个都把我夸上了天。
而我……
嘴角颤抖不知所措。
搞啥子哦!赵叔叔他们说的是我???呵呵,老傅的血压难道不是我一手给摧残上去的么……
我略感羞耻,遂也拿了杯酒喝了麻痹我的大脑: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听不见就不想笑了!
不过还别说,我家老傅平时看着不社交,到了正场上还能找到这么多朋友来,怪不得有个外号叫职场老大呢,看看这一个个叔叔阿姨们,好些家世比我们家都好,现在却心甘情愿的给我家老傅当小弟轮番敬酒。
老傅喝了好些酒,脸都红了半边,正到气氛好的时候他却摆了摆手制止后人,随后便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轻轻叹了一句道:“可惜我对我闺女不够好啊,看我闺女这瘦的……”情到浓时竟然还抹了把眼泪。
我顿时心里一颤,坐不住了便站起身。
“闺女,快坐下,其实今儿爸叫你过来也不为什么,就是当着你这些叔叔阿姨的面,跟你说一句对不起。”老傅深吸了两口气,捏了捏拳头诚恳的说。
我是没想到的,登时大脑一片空白,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爸不该把你丢出去十三年,你最需要爸的时候,爸不在你身边,这是一错,再有,爸再婚,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你刚回到家,立刻又觉得成了外人,受了委屈也不肯跟爸说,这是二错,最后,你的喜好、嫌恶,爸作为你最亲的人却都不知道,还总是让你不开心,这是三错,爸从今天开始都改!你还愿意……再给爸一次机会吗?”
“爸你喝多了吧……”
“我没喝多,就是冷静下来想了两天,以前总觉得你不懂事,跟爸也不亲近,有时候就想不通,现在也想通了,爸没有给到你足够的父爱,又凭什么让你做到女儿该有的乖巧。”
老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怕这世上儿女是谁见了都要落泪的,但我可能是那个最冷漠狠心的,我的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却从来没有流出来过。
因为我知道,老傅这话可能确有真心,但更多的,还是演戏。
演给今日到场的临江津海商会。
演给台下虎视眈眈的二奶奶和三奶奶。
也演给不知何时到来的陆茵茵和陆澄澄。
陆澄澄刚摔的走不动道,老傅为了让他听见看见,让陆茵茵推个轮椅都愣是把他推来了,虽然他听了之后没多大的感受,但陆茵茵呢?
看她那整个儿僵住的样子,想必内心一定很绝望吧。
可我就算知道老傅是演的,我又能怎样呢,我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颜面么?我不能,这是傅家整体的荣耀,傅家丢了人,我也没好处。
“爸,都过去了,咱们父女之间,有什么是不好说的呢,我去给你做醒酒汤吧。”我走到老傅身后去替他顺了顺后背。
父慈女孝,好一副幸福的场面。
老傅哭的像个孩子,拉着我的手臂耍赖皮,就是不肯让我走,我也就配合他演戏,很久他才肯起身,然而戏到如此还没有结束。
老傅听见我愿意原谅他,兴高采烈的拉我跟他一起坐在掌家座上,拍了拍手,邵勤立刻从庭外抬了个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个雕刻精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木盒子,老傅拿过盒子递给我:“爸第一次养孩子,没什么经验,只是听说小姑娘们都喜欢这个,你看看?”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打开那个木盒子,里面都是些晃眼的珍珠,颜色各异,颗颗圆润,我取出一颗细细端详,看着成色倒是很好,旁边的邵勤给我介绍:“这是傅董亲自去家里的珠厂挑来的,虽然是从厂子里出来的,但这些都是天然的,只是做了少许修饰,做到最好,才敢拿到小姐眼前。”
“谢谢爸,我很喜欢。”我笑着把珍珠收回了盒子里,“将来可以做成首饰,带出去长面子。”
老傅一拍大腿:“我就说你肯定会喜欢!不过闺女啊,这只是前菜,爸还准备了一份更大的。”老傅再次示意,邵勤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拿来一个托盘,这次上头放的是一个红宝石赤金珍珠头冠,眼看着比我的脑袋还大!还不止如此,头冠之下,还有累的堆成小山一般的金手镯、耳环、璎珞、步摇等这样的首饰,足有几十件。
赵叔叔探头看了看,笑说:“时时,你可真是你爸爸的掌上明珠啊。”他笑过之后,满堂惊讶不已的人也变了脸色去笑。
按理说我从小到大没缺过什么钱财,后来嫁进高家,高辛辞给的聘礼也是极尽奢华,我该是看惯了才对,但看到现在这样一副头面也是半天说不上话来,许久不敢伸手上前去。
若说方才那一盒珍珠就是几十万的大礼,在这副头面面前也只能是黯淡无光了,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我以为只有博物馆里才会有的。
最关键的是,如果这副头面只是价格高昂也就算了,我家老傅也不是抠门的人,给我花钱一向是很舍得的,但他一解释我便更惊讶了。
“这是你爷爷给你奶奶补办婚礼的时候,你爷爷送给她的聘礼,你奶奶临终前说要留给你。”
这是还夹带私货啊!
携带着正妻原配意味的头面本是好事,但现在拿出来……
老傅这纯粹就是在当着众人的面打二奶奶和三奶奶的脸啊!要知道,爷爷当初娶了三个妻子,但只有奶奶一个是有婚礼的,二奶奶和三奶奶能上族谱那都是爷爷后来变心,否则,把她们往坏处说,充其量就是妾……
果然,我一回头,只见二奶奶和三奶奶整张脸都黑了,老宅的亲戚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只怕也都是在讨论这件事了,不过不得不提,二叔和小叔也真是够狠,为了能让他们的亲娘安生度日,甚至不惜连自己的脸也一起打。
哦,说少了,还有陆茵茵呢,我看向她,连她也头也不回的带着陆澄澄跑了,两辈子从未有如此丢脸过,她恐怕也没想到吧,就算是为傅家生了孩子,还是最为渴求的儿子,老傅仍旧偏袒原配,偏袒在她眼中一无是处的原配女儿,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反倒成了笑话,她想正儿八经的做傅家认可的夫人也只能是猴年马月往后的事。
可怜,我从未有如此感觉她可怜过。
老傅这一场算是把我的地位奠定稳了。
后来梁森也问过我,红宝石珍珠头面在傅家究竟占据一个怎样的地位?
我只有一句话:“这比一百块掌家牌子加起来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