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时蔡明亮看见一群人簇拥着辛知县从围观百姓人群中出来,为首三人两男一女,气度雍容。辛知县后面跟着一批衙役,走最后的不是别个,正是自己的姐夫郝孝义。朱峥一见辛知县和义兄郝孝义来了,满心欢喜,走上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但只见郝孝义面色惨淡,不敢说出一个字;辛蕙笙也只是支吾以对,朱峥当然大惑不解。
朱峥急问郝孝义发生了怎么一回事,郝孝义把朱峥拉到一旁道:“流年不利,不知何故咱们碰上这煞星。辛县令前面那两男一女,穿淡黄色衣服的是当今的九皇叔夏王常鸿,穿曳撒腰间挂着透明长剑的是先帝光宗的妹夫,神剑驸马阮鹤亭,粉衣那姑娘便是夏王的师妹石宁郡主郑翠翎。听说让娄巡抚和林布政使贬官的就是这几个人做的好事。连本省的巡抚和布政使都不敢惹的人,我们如何能与之抗衡?”
朱峥吓得连舌头都伸出来,半天都缩不回去。原来先前郝孝义早已收到家人通报,有人来票号闹事,连蔡捕头都被掣肘了。郝孝义一听,知道麻烦大了,赶紧上县衙门去找辛蕙笙。岂料原来辛知县也被九皇叔和神剑驸马牵制了。原先朱常鸿便和辛蕙笙说到介休本县商人郝孝义私通外族、贿赂地方官、欺压百姓等罪行,此时碰着正主郝孝义求见县令,当即便把郝孝义召进来。幸好朱常鸿宅心仁厚,并不打算重罚郝孝义,和阮郑二人带和辛蕙笙和郝孝义前往通天票号。
朱峥一听,便叫苦不迭:“我们在山西经商,也就是到过宣府张家口经商,如何能得罪远在京城的皇亲国戚?”郝孝义也叹气道:“天知道......”此时邓清看见朱常鸿等过来,笑嘻嘻蹦蹦跳地过来和朱常鸿等三人打招呼。通天票号和介休县衙等人才知道,原来闹事的两个女郎便是夏王派出来的。辛蕙笙低声对郝孝义说:“你到张家口经商和娄林案之事殿下已知悉了,眼看这二女又是夏王殿下派出的,看来郝相公也只能顺着夏王殿下的意思了......”
郝孝义没法,只好忍气吞声地走过去对朱常鸿道:“千岁,家父三十年前的确向这两位姑娘借了五十两开这通天票号,年息二十厘,连本带利一共是......”郝孝义还没说完,邓清便打算了:“啥玩意儿?年息二十厘岂不就是五十两本金一年利息才一两!?你打发叫花子来了?”郝孝义看着刚才被打的两个义弟一个蹲着一个跪着,声音颤抖道:“那利息是多少呢......女侠见谅......家父先前也没跟小人说清楚......烦请女侠提醒一下......”
邓清冷笑道:“你也好意思提起你老爷子?当初你那老爷子亲口答应,年息二百四十厘!”郝孝义一听:“那岂不是五十两银子一年的利息是十二两!?”邓清笑道:“嗯,郝相公的算术不错嘛!”郝孝义一听差点要哭了:“借五十两,一年利息十二两,三十年利息岂不是三百六十两!?”于瑞雪笑道:“郝相公,你算错了,第一年的本金是五十两,利息是十二两没错;但是第二年的本金可就不是五十两了,是加上上一年的利息,一共六十二两,那么第二年的利息是......多少来着......”梁复朗声答道:“十四两八百八十文钱!”罗子璇听着觉得过瘾:“第三年本金那就是七十六两八百八十文钱了!”郑翠翎紧接着说道:“故此第三年的利息便是十八两四百五十一个铜钱!这就是驴打滚的账,郝相公应该很懂算的喔!”
郝孝义一听差点昏厥,自己经商,精于算计,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他人算计,当初自己出去收债岂不也是跟人家算这滚雪球般的账数!?却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别人来跟自己如此算账,还要算三十年之久,就算把票号的算盘都拿来也算不清啊。没法子了,郝孝义哭丧着前去跟朱常鸿说道:“夏王殿下,小人鲁钝,算不清该还多少债,要不您老人家直接说个数吧?”朱常鸿正想开口,旁边的邓清抢先道:“哎呀,咱们之间便不要如此计较了,郝相公,您就还三千两白银三百石粮食便好!”
郝孝义惊呼道:“按方才的算法,最多连本带利五百两也就......”还没说完,邓清纵身跃起,一剑把通天票号的招牌斩为两段。郝孝义见状马上收声道:“好好,这个好说,就按姑娘的数目还债吧。”于瑞雪道:“行吧,但是口说无凭,得立字为证!”郝孝义一望自己的通天票号,之间通天票号内已被于邓二人打得一片狼藉,哪里还有个笔墨纸砚?当下便说道:“待小人向邻近商号借文房四宝吧!”奈何平日通天票号臭名远扬,没人肯借笔墨纸砚给郝孝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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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孝义委顿叹气,辛蕙笙赔笑对朱常鸿道:“殿下,要不下官回去县衙门取?”还没等朱常鸿回话,邓清性子急,便抢着开口道:“多麻烦啊?孔掌柜的元宝楼离这比县衙门近,去县衙门何不直接去元宝楼要笔墨纸砚?”邓清原本只是心急想见到好友孔方,却不曾想因此给孔方带来泼天大祸。朱常鸿心想也没错,反正那就别孔掌柜了,见一下孔掌柜也好,于是点头便和邓清一道向元宝楼走去。郑翠翎知道孔方原本就是个只想过清静日子的人,并不想多惹是非,但师兄既然认可了也无法子,只好跟着师兄走。
话说孔方正在元宝楼打着自己的铁算盘,计算午市的账,突然看见一大推人涌进元宝楼,心中欢喜,但突然又觉得奇怪:“也还没到饭点啊......”心中正纳闷呢,突然看见人群中有郝孝义、辛县令,还有夏王殿下、阮驸马、郡主娘娘等人,不禁又惊又喜又怕。惊者乃郝孝义和辛蕙笙都不是什么好人;喜者乃众侠是自己的好友;怕者乃这两帮人突然涌进来元宝楼,还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邓清进了元宝楼,看见孔方便开心大叫:“孔掌柜,别来无恙吧?今番前来可是向您老人家讨些文房四宝!”孔方一听,心才没那么慌,笑着道:“老夫虽然为人吝啬,但这笔墨纸砚还是出得起的!不知道各位要来何用?”朱常鸿便把事情经过哦告知孔方,孔方一听,微微一惊。郑翠翎察言观色,笑着道:“其实到时候郝相公还的钱粮,我们也只是用来接济穷苦百姓,届时便在贵宝号门前派发,也好给孔掌柜的生意壮壮声威!只是工夫便全由我们几个后生来办就好,不必孔掌柜操心。”
孔方听得此话,面上才有点笑容,将出笔墨纸砚道:“郡主娘娘言重了,周济穷苦乃善举,老夫岂能袖手旁观呢?”梁复一挥而就写好了合同文书,然后把合同文书和笔递给郝孝义。那郝孝义虽然不舍得钱粮,那眼见这群连县太爷都不敢得罪的皇子驸马千岁实在惹不起,恒山派掌门哥哥又远在数百里之外,权衡轻重,万般无奈,只得签上了名字,摁上手印,然后让朱峥、宣元督率郝家奴仆,把三千两白银三百石粮食搬到元宝楼前,分发给介休县的穷苦百姓。
知县辛蕙笙早就着蔡明亮带着一众压抑到县城四处呼喊,孤儿寡妇、鳏寡老人及身有残疾等穷苦百姓到元宝楼领取米粮。老百姓先前早就听得众侠痛殴通天票号一众恶人之事,正在大快人心之际,突然听得有钱粮分发,顿时满县欢声雷动,纷纷涌来元宝楼领取米粮,然后向众侠及孔方称谢,领钱粮时不住对朱峥和宣元揶揄取笑,两人只当不闻不见。
当时是一月底,山西到了申牌时分天开始黑了,孔方也着元宝楼的下人掌灯。此时有位穿着一身绫罗的三十出头的夫人端着一碗面来给孔方吃。邓清看此人身材高挑,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却一时记不起来,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在哪见过这位姐姐来着?”郑翠翎笑着道:“孔掌柜,想必这位便是尊夫人‘女汉升’刘姐姐吧?”孔方愕然,失声道:“郡主娘娘果然神机妙算,上回各位来蔽宝号之时还没见过拙荆,老夫正想向各位引见,敢问郡主娘娘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郑翠翎笑吟吟地一边从怀中摸出原本射中李文柏手腕的珠钗,一边道:“上次我们在河南孟津县邙山遇着颍州刘廷传大侠,他跟我们提起过刘姐姐;方才我们入介休县之时看见前面有位姐姐的珠钗落在大街上,小妹捡起想交还时,已经不见了那位姐姐的人了。师姐刚刚说好像在哪见过这位姐姐时,小妹便记起这姐姐的衣服,想必定是孔夫人不小心丢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