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屠晚归，担中肉尽……”
火堆旁，韩信正捧着父亲留下的残卷，读着这书中记载的少数几则志怪传说之一的《屠与狼》。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习惯了熬夜的韩信，不太适应日落而息，所以便凑近了火光，看着书卷上的文字。
众人见之都为之大惊，言称未想韩信竟然识字！
就连凶暴如郑屠都露出了一丝敬畏表情，韩二狗和韩三驴凑近乎的恳求韩信读一读。
在众人看来，书籍乃是高贵的象征，整个韩家祠除了三老家，谁家里能藏有一本书籍？
书中记载的也定然是深奥玄妙之物！
听着韩信读完了这个志怪故事，郑屠的脸上略有得色的说道：“此屠胆大，与我相仿！”
猎户壮倒是若有所思道：“狼的确极为狡诈，堪称众多猛兽之首！”
“信哥厉害，竟能识字！”
韩二韩三没什么见解，但是觉得韩信很厉害。
韩信正待翻阅下一卷故事时，却听见郑屠拨了拨火堆后说：“信哥方才说了个屠户的故事，那乃公我说个听来的猎人故事？诸位如何？”
“好！好！”
韩二韩三见有故事听鼓掌而笑。
“这则故事叫做‘人面熊’，传说晨间薄雾时，林间常有人熊，以鸟窝伪做草帽，还模仿田间农夫招手，诱骗浆洗农妇入林，剥皮生噬而死。”
众人听到这儿，脸色吓得发白。
“一猎人闻之，昼夜潜伏，以箭射之，透眼而死，剥皮为裘，众人为之贺。”
听郑屠故事一转，听人熊被杀死了，众人松了一口气，随即郑屠又森森道：“可谁知，又一年，人熊复现，诱农妇入林啖之，农妇高呼：岂不死呼？人熊竟人立而起，言：我猎人也，遂剥皮生噬之。”
“咔咔咔！”
韩二韩三兄弟听得目瞪口呆，两人吓得牙齿打颤抱在了一起。
猎人壮听闻之后微微蹙眉，显然是听到过相似的故事。
而韩信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上面记着另外一篇志怪故事，故事的主人是个任姓富户，请来一位‘异人’为其父迁坟而葬，谁曾想其父竟然在夜半破棺而出，化作僵尸先弑血亲后屠村寨，最后被路过仙人收走了。
“仙人！”
韩信轻声呢喃。
心中猜测这個仙人是否是养尸的幕后黑手？
而郑屠所说的那个‘人面熊’的故事，有点像那个热心猎人杀了一个邪修后，得到了邪修传承之后抵不住诱惑也堕落修行了。
“信哥儿，面色不改，果真胆大，哈哈！”
郑屠从怀中掏出一只酒囊，丢给了韩信大方的摆手道。
“饮胜！”
韩信见郑屠有一番游侠豪气，也拔开了塞子喝了一口浆酒，有点酸涩却也足够驱寒。
“好！”
郑屠微微颔首致意。
这间房内，猎户壮虽是成年人，但是因为其乃是赘婿，连郑屠这个外姓都看不上他，而韩二、韩三两人胆小如鼠自然不入郑屠的眼。
唯有这韩信，倒是很有趣！
前些日子，郑屠还见这韩信一脸穷酸，抱着书剑一副‘不饮醴泉’的孤傲模样。
此番竟然做得出‘夺羊食肉’的举动，郑屠只以为韩信是穷困之下心也变了。
郑屠终日杀猪，知晓断脊之难。
韩信轻飘飘的一剑斩断羊头，不是此子臂力惊人，便是其剑法高超。
韩信察觉出了郑屠示好的举动，便也顺水推舟的与郑屠聊了起来。
几人之中，郑屠乃是外来户，卖肉杀猪在亭里有些人脉。
正适合韩信了解一下韩家祠之外的世界。
“郑屠可否知道淮阳以谁为尊？”
“自然是淮阳周氏，这可是千年贵族，听说想要成为其家门客的豪侠如过江之鲫！”郑屠说起淮阳之事倒也熟络：“不过，几十年前，西秦掠地十万里，咱们淮阳也成了西秦治下，周家近来倒也没出过甚大人物了，城内的西秦都尉府邸倒是煊赫一方……”
古老封地贵族和新兴勋贵集团吗？
投哪一个？
韩信一时拿不定主意。
随着夜深露重，雪花洋洋飘落。
韩信在郑屠的吹嘘之下，对这西秦皇朝了解更深了。
这西秦皇朝也不知传承了多少年了，皇帝具体姓啥郑屠自然也是不知道。
但是郑屠敢肯定西秦至少存在三千年以上了！
他们淮阳县原本分属的‘东齐’，国君姓田，也传承了至少一千多年了。
‘一个封建王朝怎么可能传承这么久？’
韩信的脑中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存在王朝周期律的情况下，怎么一个王朝的历史就覆盖了前世的整个封建王朝史？
‘难道……’
韩信随口试探了几句。
从郑屠口中居然没有探查到‘农民起义’的概念！
“没有农民起义！”
韩信的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阶层流动，也意味着固化！
怪不得这个世界没有科举，因为上层压根不用收买下层。
“他们不在乎！”
韩信的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恰在此时，篝火摇曳。
“来人啊，救命啊！”
一阵呼救声顺着夜风传入了祠堂门房内，郑屠铜铃大的眼珠瞬间瞪得圆圆的。
猎户壮也敏锐的翻身，从身侧抓起一副弓箭。
唯有韩二、韩三被郑屠一脚踹在屁股上，然后像是炸毛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
韩信起身趴在门后，听了听呼救的方向。
“东边！”
郑屠认可的点了点头。
然后，一手从包囊中抽出杀猪刀，一手提着木锅盖做盾准备踏雪出门。
“等等，火把！”
猎户壮很清楚，黑夜才是大敌。
郑屠胆子大，但是太莽了。
韩二狗胆怯道：“不能装听不见吗？”
韩信一边朝身上披上厚厚的羊皮，一边用草绳在手臂和小腿上缠绑，随口说道：“然后明天被三叔公开刀？”
韩二狗当即闭上了嘴，和弟弟拿上两杆粪叉。
韩信闻了闻粪叉顶端竟然泡了粪！
“走！”
韩信穿好了羊皮甲，拔出腰间八面汉剑，一股玄妙灵觉涌现，好似无数剑道灵感勃发，顿时这掌中剑让韩信的信心倍增，饮了一口酒后便一手擎着火把点燃，随手把铜锣丢给了身后韩三驴叮嘱道：“三驴，你一边敲，一边大喊，野兽都怕响动！”
“铛铛铛！”
一连串的铜锣声在村内响起。
似乎听到了铜锣声，呼救声更加卖力了。
五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摸着墙高举火把缓缓走着，企图用火光和响声吓跑野兽。
出不出来援救是态度问题，援救抵达时间是能力问题！
谁愿意大冬天的和大灰狼呲牙啊？
五人默契的压低速度。
可村东头的呼救声却一直不停，让他们五人哪怕再怎么不愿，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前探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