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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志军没有太殷勤,把于扬送到小区大门口就走了。于扬略带醉意地一手沿路按着楼梯灯,一边脚步沉重地爬上七楼。眼看胜利在望,忽然看见自家门口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深夜回家的于扬顿时一下吓醒过来,自己站在楼下灯光照来的明处,那人坐在没有灯光的暗处,敌暗我明,形势对自己非常不利,忙忙掏出包里的小手电,战战兢兢照过去,却见那人也抬起头来叫了一声:“于姐,是我。”于扬这才胸中一块大石放了下来,但随即又警惕地提起,玲儿?她来做什么?难道还没要够,又从别处学了招式,变出什么花样来?
于扬不走了,离玲儿十个台阶看着她。玲儿见此忙起身带着哭腔道:“于姐,求求你收留我吧,我没处可去了,只有再求你了,只要你收留我,我给你做牛做马。”于扬听见“做牛做马”四个字,心里厌恶,昨天玲儿也说过这四个字,但是为的是声讨她于扬。
玲儿见于扬不说话,连忙又哭道:“于姐,你饶了我吧,我年轻无知,上了臭男人的当,所以才会对你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自己的钱也全给他骗光了,只剩下你昨天给我的六百块钱。于姐,我后悔死了,后悔死了。”遍说遍呜呜地哭,半夜三更的,又是在楼梯上,音响效果好得要命,估计不要多久,楼道上下一扇扇的门会为她而打开。
而于扬却分明听见房间里面电话的声音,这才忽然想起,出门以前忘了把手机的呼叫转移取消掉,这会儿没看着电脑都不知道怎么取消,不知道是谁打电话过来。这个电话一直响了好久。于扬心急,这么完来点一定都是要紧电话,但是门口玲儿拦着,自己开门进去,万一玲儿也跟进去,这下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只得忍着,想了想,道:“我不会再要你了,你拿着钱到外面找个旅馆住下,回头好好找个工作,不会太难。你走吧,不要等我请保安来。”
玲儿却是晃了一晃,哭声小了下来,不置信地看了看于扬,可能是在想,一向好说话的于姐怎么今天这么强硬了。只得继续号哭,“我不去,我不去,我以后不会了,求求你收留我吧,我不住旅馆去。”
于扬听着里面的电话不响了,等下进去说什么也要查查是哪里打来的。这时对门打开,探出一颗脑袋。于扬一看,这不是昨天公交车上拳打猥琐男的小伙子吗?他怎么住这儿?以前这儿一直是空着的啊。楼下按亮的路灯早已暗了,楼梯里只有从对门漏出来的灯光。那小伙子一把按亮路灯,看看上面,看看下面,却也不说。玲儿如抓到救命稻草,哭得更响,大概是想把人都烦出来,迫于扬收留她。于扬当机立断,一字一顿地道:“这个是我以前的保姆,昨天解约,离开时候手脚不干净,所以我不能收留她。”
那人说道:“你昨天事情还真多啊,呵呵。好,不管你。”顺手便将门关上。原来他也还记得于扬。
玲儿一看这招不灵了,忽然期期艾艾地道:“于姐,我怀孕了,我不要这个死男人的孩子,我想打掉孩子,求你收留我吧,否则我没处去的,一个人怎么去流产。”
于扬差点儿心软,但是随即便转身下楼,一边道:“你等着,我请保安上来。被人架出去不好看。或者干脆请派出所的人来,你昨天偷我的东西价值加起来也够立案的,可以让你坐进牢里关个一年半年的。”
玲儿见于扬真的头也不回走掉,做贼心虚,还真怕于扬告派出所,忙提起旅行包追下来,在三楼处追上于扬,盯着她看了半天,知道无望了,狠狠地“呸”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回去。于扬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离去时恶毒的眼神,心里微寒。无力地再爬回七楼,听见屋里电话声又起,忙忙地开了房门冲进去,一把抓起电话,“喂?”上气不接下气。
那边于士杰迟疑了一下,道:“小扬,没事吧?怎么一直不接手机?家里怎么也没人接电话?”
于扬立刻明白,于士杰是担心她出事,只怕他为了打这个电话,都还没回家过。因为在家里,大嫂是不允许他打于扬电话的。她心里感动,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好在对方看不见,忙擦掉眼泪笑道:“我忘记了,出门时候忘记把手机的呼叫转移关掉,所以手机接不到电话。和韩总谈得满好的,他全是看您面子。”
于士杰那边似乎情绪缓了下来,道:“回来了就好,早点休息吧。晚安。”
于扬放下电话,心里忽然觉得于士杰今天有点异常。但是这时酒意又袭上头脑,红酒的酒劲最是绵长,如绵绵细丝,慢慢缠绵上身,一点一点把人拖入醉乡。于扬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飘飘忽忽却又一丝不苟地洗漱一番,躺下睡觉。
可是做梦都想着玲儿一个人去小门诊做流产,景况惨不忍睹,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玲儿失血的惨白的小脸。一早吓醒,再也睡不着,抓扒几下头发便开门看看玲儿在不在外面,如果在的话,于扬决定自己做次东郭先生了。都是女人,虽然玲儿对不起她,但是她若去流产,这种时候,还是要伸出援手的。
但是,门口没人。
于扬站在门口发呆,要不要到小区门口找找?酒后的脑袋瓜有点晕,这么个小小的问题叫于扬在门口站着发傻,直到对门打开,那个小伙子拎着个篮球走出来。“大清早的冒什么傻气啊?”
于扬目光从地上转移到那个大男孩身上,愣愣地道:“你好像是东北人。”
那人吃惊,“咦,我有口音吗?你怎么听出来的?”
于扬见他一脸的认真,不由心情大好,笑道:“你没什么口音,但是你普通话实在太标准,‘儿’字音着实滑溜,要只有前者,还可以考虑你是新疆人,带了后者就是东北人了,我说得对不对?”
那人满脸的不以为然,道:“你没事考究得那么仔细干什么?一起打球去?”
于扬一抓头皮,这个建议有兴趣,忙道:“你楼下等我,我很快。”但临进门又回头咬上一句:“东北人就东北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但心里早肯定这人是东北人了,只是这男孩子死鸭子嘴硬闹别扭,不肯说个“是”。
于扬洗把脸简简单单下去,见那人手里却是两只篮球,看见于扬就把其中一只扔过来,于扬当然接得很不专业,立刻招来一声嗤笑。于扬立刻明白,此人早就看出她不是熟手,所以又拿来一只球与她划清界限,各玩各的。看来这家伙脾气有点臭。于扬主动报上名号:“于扬,飞扬的扬。”
大男孩这回爽快:“范凯,凯旋的凯。你早上还等着那个小保姆砸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