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晋旗”还远不能随便更易抛弃啊!
默默地,苟政在心头暗暗感慨着!入长安后,即便一直保持着一个相对冷静、谦虚、谨慎的态度,但苟政的心态,除了爆棚的自信之外,也难免有些得意。
随着那些因晋廷号召而投效的关西豪右人才加多,苟政也在思考,如何对待东晋,实事求是地讲,不只一次动过摆脱晋廷的念头。
毕竟,除了一个名义,东晋朝廷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帮助,相反,因为这个“大义”的缘故,很可能造成迅速膨胀的苟氏集团内部的分化乃至分裂、背叛。
在这方面,苟政一向是警惕十足的!
然而,经过李、赵二人的一番叙谈,成功让苟政警醒了,桓温这头猛虎只是在南阳露出了一点尖利的爪牙,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一股彻寒的威胁。
不敢想象,倘若桓温同历史上那般,选择先行北伐关中,那他如何抵挡,一定程度上,他会比“苻秦”抵抗得还要困难。
无他,同为“汉族”,能够死心塌地追随苟政同堂堂朝廷北伐军对抗的苟军,恐怕不会太多。在同文同种之间,正朔大义的威力,是不容小觑的。
而桓温,会不会把关中作为其北伐目标呢?这固然得看到时候的局势发展,但绝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假如苟政也在关中自立的话......
对桓温来说,北伐除了是功名大业,更重要是养望蓄势,籍此压制东晋朝廷内部的反对势力,以朝更进一步的功业迈进。
因此,北伐成功的建树很重要,至于讨伐谁,绝没有固定对象。
原本,苟政是没有作相关考量的,更不会在关中尚未平定的当下,去考虑远在江陵的桓温的军事威胁,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
但是,有些远虑,也不得不考虑,不得不郑重对待。李俭、赵思的投靠,则带给他更多的思考,而他得出的结论则是:还得继续装孙子!
至少,别让桓温把他北伐的第一目标,放在自己身上,那可实在难顶!
而对苟政来说,恐怕从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希望殷浩能够掌握北伐大权,越久越好。他需要时间,平定雍秦,整合关中,以御窥伺。
过去,他一直把防备的对象,放在北方的那些豪强身上,尤其是苻氐,那更是深惮之。如今看来,也不能忽视桓温的威胁,而能勉强压制或者牵绊桓温这头猛虎的,只有建康朝廷了......
有鉴于此,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苟政对殷浩的称呼,又回到了恭恭敬敬的尊称——殷公、殷中军。
“主公!”郑权的步入,打破了有些沉凝的气氛。
“何事?”
苟政看着郑权,目光中带着疑问,正常情况下,郑权是不会如此莽撞进来,直接打断。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郑权禀道:“潼关来人,罗都督上报,有朝廷使者,北来长安宣诏!”
“哦?”闻之,苟政讶然,冲左右道:“也是够巧,我们正在谈论朝廷北伐,这朝廷使者便来了!”
说着,又对薛强道:“威明,你前者还在提醒我,要向建康派出使者觐拜,如今,还是让我们先听听朝廷有何意旨吧!”
“可知使者何人?”
“司徒主簿谢攸!”
“莫非出身陈郡谢氏?”苟政嘴里嘀咕道。
对东晋的了解,苟政自然难谈深彻,尤其是那些关系复杂、盘根错节的士族势力。但是,王庾桓谢这主导东晋政权的四大家族,还是有一定认识的。
因而,身临其境时,在这方面,也相当敏感。
回过神来,苟政收拾心情,看向沉默已久的李俭、赵思二人,道:“二位来归,我欣喜不已,正该设宴款待,为你们接风洗尘,招贤馆就不必住了,先随我回刺史府。至于对你们的安排,容后自有区处,但且安心!
”
“多谢明公!”这是再一次得到苟政的明确允诺了,二人喜应道。
当夜,苟政果如其言,在刺史府堂间,举行了一场夜宴,款待李、赵二人。为表重视,苟政还特地将苟雄、丁良、陈晃等义军的老兄弟拉来作陪。
宴间,不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丁良与赵思之间。当初的恩怨,赵思记得,苟政记得,作为“当事人”的丁良,更是深深地铭刻在心中。
原本以为此人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何曾想,其命硬乃至于斯,不只活下来了,还能成为主公苟政的座上宾。对此,丁良的心情,自是格外复杂。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哪怕如丁良这种心思深沉、懂得忍耐的人,在见到赵思的时候,都忍不住想拔刀相向。
当然了,他的腰间没有佩刀,苟须与弓蚝的下场就在不远,他也不敢再在刺史府威严的大堂间放肆。
但是,仅靠眼神,就足以让赵思感到不安了!他原本都把丁良给忘记了,毕竟一个贱奴罢了,但怎么也没预料到,当初那个孱弱不堪的马奴,竟成为苟政麾下的将领了,而且地位明显不低。
这,在苟政麾下待着,还能得好?
对于投效之事,赵思心头不无后悔,甚至对李俭产生埋怨之情,就是此人建议来投苟政。他倒是与苟政称兄道弟,自己呢,竟面临着如此“风险”。
赵思当然不怕丁良个人,他忌惮的,是苟政以及苟军。而作为苟氏集团的重要将领,丁良若是想对付自己,以他眼下的处境,结局恐怕不会好。
大概是看出了赵思的彷徨与犹疑,苟政在宴间,特地让丁良去给他敬酒。对此,丁良虽然心头愤恨,但对苟政的吩咐,可不敢违背,也只能凝着一张死人脸的表情,上前敬酒。
即便赵思连连道歉,丁良也没有丝毫动容,最后逼得赵思喝了一大坛子“谢罪酒”,给他喝吐了,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