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巅峰到谷地的滑落,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如今这个世道,光怪陆离的事情太多了,兴亡之事也相当频繁,绝无定数可言......
相比于冉、苻两股势力,看起来最为惨淡的,无疑是石赵了。说起张贺度、刘国、段勤等石赵军阀,如果他们能预先知道这场战争会是这样的走向,是绝不可肯趟这汪浑水的。
但是,世上意料不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对刘国等人来说,最大的一个想不到就是,冉闵围着枋头,忍着处肘腋间的苻健军的威胁,却把矛头指向他们这些人。
枋头一场大战,决定性的战役战场却在上百里外的内黄、长乐,世上岂有这等战法,这是怎样自负昏头的狂徒才能做出的决策。
归根结底,冉闵不是正常人,于是羯赵群雄,为苻氐挡了刀......
“所有深入险地,冒险打探消息的探骑,都辛苦了,一应将士,悉赏,皆重赏!”堂内,苟政在思忖良久之后,恢复平日的从容,对朱晃吩咐道。
“谢主公!”朱晃微喜,拜应道。
苟政则就关东最新形势,继续做着交待:“关东的情况,加强盯视,有任何异状及形势变化,即刻来报!尤其是冉魏与苻氐,这两方皆是仇敌,势必不能放松。
此番消息传递,延时甚久,关东纷乱,交通难续,是其实情,但还需设法克服,要经营出一条稳定交通线路,以供关东军情,及时西传长安。
所需钱粮、人手,直接从将军府支取!明白了吗?”
“诺!”随着苟政语气加重,朱晃也不由肃然,躬身肃拜道。
“衡平!”苟政又唤道郑权。
郑权:“在!”
“传令河东苟武,让他小心戒备,当心苻氐,以防氐贼卷土重来......”苟政道。
“诺!”
夜深了,刺史府内,一片寂静,苟政顾不得对他满怀期待的郭娘子,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关东的形势,已经发展在一条高速的、激烈的、变化的轨道上。
这无疑让苟政心中造成了紧迫感,平定雍秦,整合关西,夯实根基,这桩大事,再不能温温吞吞、安安稳稳地推进了。
一味的求稳,追求准备充分、妥当,到最后,很可能错过关键的时机。此时此刻,苟政也有点怕,别等他雍州还未收复,关东便已平定了。
今日崛起之冉魏,没准明日便轰然倒塌了,这并非没有可能!
自己必须得改变思路了,没有永远正确的策略,只有当其时、适其势的决策,有些急于求成,有时候也是顺势之举。为了大局考虑,有些隐患与问题,在一定限度之内,也是可以容忍的。
经过苟政的重新思考,也基本奠定了接下来苟军攻取雍秦的策略。大抵不过,囫囵吞枣,狂飙急进,先把地盘占了再说,而后慢慢消化......
这一夜,苟政注定是睡不着的,活跃的思维,让他精神格外清醒。起身信步闲庭,不知觉间,便漫步至东院之内。
点点微光自一间房中散发出,映在窗棂上的,是一道读书的影子,苟政回过神来,面带笑容,立刻走近前去。眼下刺史府中,只住着唯一的外客,祭酒薛强。
苟政此前发表了这样一番言论:我得薛威明,如鱼得水,延居于府,以便时时请教。这一点,很刘皇叔,也将薛强在苟氏集团中的地位,一下子凸显出来了,毕竟上上下下,能得苟政如此特殊对待的,除了建威将军苟雄之外,就属这初来乍到的薛强的。
苟雄是亲兄弟,苟氏集团的原始股东,地位摆在那里,没人敢不服。但薛强就不一样了,得到苟政如此亲近,几乎堪比子房、孔明,苟氏的文武臣僚们,难免拿着放大镜看薛强。
质疑与非议之中,薛强却安如
泰山,似乎并不为外物所影响,每日照常“上班”,苟政这边有咨询,有问必答。除了给随他西来的部曲,讨要了一批粮械待遇之外,再无任何要求,也无主动进策。
薛强的这种表现与做法,对旁人来说,或许就是高深的表现,完全一副高人的模样。但平心而论,在苟政看来,却多少有些矜持,是疏远,以及并非真心归附的体现。
一般的人才,苟政可以不当回事,但以薛强的见识、韬略与才情,却由不得他不重视。毕竟,薛强是苟氏集团发展至今,唯一一个可以同苟政在战略大局上进行深入探讨的人。
如果可以,苟政甚至愿意引为知己,这自然只是一厢情愿。不过,苟政从未把他这种不愉乃至不满表现出来,态度上对薛强更加尊重,行为上也更显呵护,那些讳言的情绪,则深深埋藏在心底。
薛强的警觉性还是很高的,当苟政出现在门前时,他立刻便察觉到了,跣足出迎:“拜见明公!”
“免礼!”
“明公请!”
“......”
房内落座,薛强拱手问道:“不知明公夤夜来访,所谓何事?”
“确有一事!”看着薛强,苟政嘴角衔着春风般的笑容:“才收到探报......”
苟政仔仔细细将他从朱晃那里得到的枋头战报,给薛强转述了一遍,说得其表情直拧。讲完之后,苟政理了理袖子,语带玩味地问道:
“枋头大战之后,冉魏崛起之势不可避免,犹如日中天,河北群雄,难缨其锋,即便燕兵南下,也未必是其对手。威明如今,仍觉得,燕国会是关东争霸,最后的胜利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