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关永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变得十分紧张,声音立刻拉低,接了一句。
“从押金里扣吧。”
可作为前台迎宾人员,声音洪亮是必修课,也是基本功。
小李的问句,被旁边百无聊赖的周思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也是个八卦党,就站在关永仪身边,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诶?”
“搞错账单了吧,什么东西花了一千三百块啊?”
“.”
关永仪心头一紧,还没考虑好该怎么答话。
只听到前台的声音响起。
震耳欲聋。
“没错的,就是1302房间。”
见到有人质疑自己的专业性,小李不禁重新看了眼房间号和账单,继续解释了一句。
“有一条床单损毁掉了,因为我们的床单都是进口的,赔偿金一千三百块。”
“好了好了,扣就扣吧,走了。”
关永仪扯了扯闺蜜的衣袖,手心微微出汗。
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最后一步退房时出了岔子。
可听到这番话的周思凝,却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棕发少女向前两步,抢到关永仪身前,直勾勾望向前台的小李。
“您好,我再请问一下,床单损毁,洗洗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全额赔偿?”
以往软糯糯的声音竟然听得出颤抖。
“稍等,我看下具体情况。”
前台小李依旧露出一副职业微笑,八颗雪白的牙齿,笑意盈盈。
“保洁反馈说,消费产生于12月28号那天,你们把床单中间用剪刀剪掉了一整片。”
“实在不好意思,这种情况按照规定,确实要全额赔偿。”
周思凝突然沉默了。
她扭过头,望向身边的关永仪。
关永仪也看着她。
视线交汇。
大堂里人声鼎沸,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却一时间突然齐齐失去了声音。
都说聪明女人最好命,可也最苦命。
太过敏锐其实是一种痛苦。
把酒店的床单弄脏,其实是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这并不罕见。
可把床单中间用剪刀剪了下来,这就很奇怪。
奇怪到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
这不合理。
剪床单干嘛呢?
剪下来那么一块有什么用呢?
除非
在这张床单上,发生了某种纪念意义十足的事情。
关永仪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直到周思凝重新开口。
“关关,你为什么剪床单?”
她哑着声音,双拳捏紧,表情几乎扭曲到一起。
“心情不好,所以剪了。”
关永仪回答。
“心情不好?”
周思凝突然笑了一下。
“12月28号是演唱会吧?刚刚看完偶像的演唱会,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需要理由吗?”
关永仪冷着声音,眉头蹙起。
这很难解释。
她也没办法解释。
“到底是有人陪着看演唱会心情太好,还是心情不好?”
前台附近,后方排着队的人已经开始小声嘟哝。
周思凝却全无反应。
这一刻的她仿佛看不见其他人,只是双眸紧紧盯着关永仪。
“.”
关永仪咬着嘴唇,没说话。
“关永仪,你说啊!”
周思凝突然提高声音,以一个全然不顾社交评价的声音再次问了一句。
“为什么剪床单?”
“想剪就剪,你管我为什么?”
关永仪同样面无表情,扭过头抢过拉杆箱。
“我要走了,出租车快到了。”
“关永仪,你是一个人睡的吗?”
“床单弄脏了,对不对?”
“流血了,对不对?”
“你要留下来当纪念,所以把某一块剪碎了,正好在中间,对不对?”
周思凝先是音调很低,然后渐渐抬高,如同海平面在夕阳中拉升。
她连珠炮也似地,一个问句接一个问句,声音像是锥子,狠狠扎进人心里。
“你告诉我啊!到底对不对?”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关永仪转过身就走。
可周思凝拉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十足,她竟然动弹不得。
“对不对?”
“关永仪,对不对?”
一句又一句,像是没有一个答案,今天就抵死不松开。
“对。”
关永仪松开箱子,干脆点点头,嘴角是前所未见的笑意。
“就是这样。”
“你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
“.”
周思凝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胸口猛地一滞。
她承认了。
关永仪竟然承认了?
也就是说
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安,猜忌和怀疑,这就是答案?
吕锦程和关永仪真有关系?
真的?
这些都是真的?
床单真的是第一次的战利品?
这他妈竟然是真的?!
两个人真的睡在一起?
她的第一次,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过夜。
她和吕锦程.
通通都已经经历过了?
可我
她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出自本能的反应。
在一片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声中,她狠狠拉过短发少女的身子,抡起右臂,对着闺蜜精致的侧脸。
啪!
耳光的声音响彻大堂。
比她们的对话声还要响。
短发少女的黑框眼镜,被扇到了不知道什么角落里,侧脸也马上浮起深红。
这一巴掌打得极狠,几乎用尽了女孩全部的力气。
十八年来全部的力气。
可关永仪竟然在笑。
她眯着眼睛,正面看着周思凝,以及刚刚出现在大堂的吕锦程,嘴角轻轻翘起。
“你他妈真不要脸!”
周思凝泪流满面。
给我十分钟,还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