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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树也不知年份几何久远,光瞧树干的阔度都要数人才能合抱的住。
只是与这巍然耸立的气概不甚相符的是,那云翳般绵延而开的枝丫上竟稀稀拉拉吊满着尸体。
或长袍短褂,或缺肢少臂。
一眼望去,跟腊肉条般挂在高空随风摇摆。
“嘶…”
纵是这半个月从道经历将陈青烊胆识磨炼的异于常人,也不由被这恐怖场景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纸人却僵着身子,提线木偶般扯下自己一条手臂,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纸膀子便“轰”一声燃起团幽幽鬼火。
等到周遭一小团空间被这绿火发出的光雾照亮,柳树硕大的躯干竟开始慢慢凹陷,继而扩大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框。
纸人刚要踏进这未知的朦胧空间,忽地回头看了眼油光水滑的大青驴。
驴子摇头晃脑,鼻孔窜起阵阵白雾,明显这‘门框’对于它来说过于逼仄了些。
于是纸人又折返回来,扯下自个纸马一条后腿。
这次幽绿色的光火更甚先前,那门框也在火光照射下变作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纸人挥动那条剩下的单臂,上下嘴皮擦出一阵律动,“宴会就在前方,请!”
“请!”
陈青烊吞下最后一口卷饼,催着驴子钻入树洞。
冷。
彻骨的幽冷。
这是陈青烊进入这莫名空间后的第一反应,待穿过一片萦绕不散的冷雾,前方光华骤然大亮。
一时间孩童的吵闹,商贩的计较,伶人的哀叹,各种声响嘈嘈切切涌入耳帘,好不热闹。
陈青烊阖眼望去,所处之地竟是座建制考究,斗拱滑金的庙宇。
只是比之来时路上碰到的破败,这里的建筑焕然一新,就连梁柱上都散着股子好闻的大漆味道,好像时间一下子就倒回到了数百年前寺庙刚刚建成的盛景。
他眼眸闪过一丝惊异,仅是打量了几眼,便不再踌躇,驱着驴子快步跟上。
入了庙门,那缺胳膊少腿的纸人纸便失去了踪影,陈青烊只得栓了驴,顺着人声指引快步上前。
刚胯步踏入戏场,那些凝固的画面便好像一瞬间活了过来。
只见摇摇欲坠的戏楼上不知何时涌出一群头戴貌翅,身披戏服的身影来,正伴着箜篌声喝唱。
陈青烊阖耳听去,分明听得那伶人唱的是:
“同尽无贵贱,殊愿有穷伸,驰波催永夜,零露逼短晨,人生良自剧,天道与何人。赍我长恨意,归为狐兔尘。”
有道是“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这一词声好不哀怨婉转,听得他这个外来客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怯动。
再看戏台底下,稀稀落落摆放着数桌菜肴,有几道身影矩坐于蒲团之上,却是半点不瞧戏台上的伶人,只自顾低着头大快朵颐。
等了许久见没人招呼自个,陈青烊索性也不再循礼,讪笑一声,便寻个空席位挤将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