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正极力控制着眼识游走于箱内,时下也顾不得同他交谈,只一个劲的摆手。
“这娼窑里还能有什么?”
“春宫图?”
道士不做声。
“亵衣?”
道士还是不回话。
蒋继平的神色也跟着怪异起来,“难道那季仙儿寻了个开襟小娘塞到这箱子里了不成?”
这下子道士终是有了反应,并指在桌面上连敲了数下。
蒋继平也看不懂这回答是确定还是否定,不知所措中,突然见桌上烧至半截的符纸轰一下燃起灼灼明火来。
……
乙层花楼,与道士与蒋继平相距不远的另一侧房内,厚重的帷幔将门框遮挡的严严实实。
屋内炉香缭绕,满桌的酒菜前,白衣飘然的公子与肩头那只浑身漆黑的怪鸟皆闭眸子紧闭。
忽地,那怪鸟半张着的喙里吐出一张鬼脸。
伴着白衣公子掐诀喝了声“去”,鬼脸便化做一道绿光穿过帷幔,朝着露台上的木箱子疾掠而去。
道士眼识所化的‘飞蚊’此刻正扑腾着翅扇,眼看就要顺着板缝原路挤将出来,被这突入起来的鬼脸张嘴叱了一声,便又飘飘悠悠的被吹回了木箱子里面。
接着,鬼脸化作缕缕烟雾飘进了木箱,再聚拢时已然便做了一只眸子恍白,浑身泛着鬼气的黑鸟扑啄而来。
箱子里空间本就逼仄,比起头发丝编就而成的蚊虫,这只硕大的怪鸟更显得如同藏鹰雕枭一般。
它鸟喙开合间露出一排凿齿,扑腾着就要将那豆丁大小的眼识给吞食了去。
道士无奈下只得操控着眼识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辗转闪避,没多久便被那蔓延而开的鬼气逼到了箱子死角处。
“无瞳鸟,又是这个鸟人!”
陈青烊罕见的骂出声脏话,眉头也当即拧成了一团。
“出什么事了?”
“白莲教左使也藏在这里,他想将贫道的目识困死在那木箱子内!”
蒋继平倏地打了个激灵,他原本想着一座娼窑而已,又能是什么龙潭虎穴的去处。
可眼瞧着道士这近乎神通的手段都能被人截住了去,心间不免泛起一阵犹疑,慌忙扯下领后的人皮灯笼吹燃。
“要帮忙么!”
陈青烊正与那只怪鸟的焦头烂额,视野已然被挤压到了巴掌大小的一片空间里,哪还分得出心来说话。
他摸出张‘束邪符’来,刚要拼着眼识受损将那怪鸟给打散了去。
忽地。
木箱那细密的板缝中亮起一片青光,陈青烊口中‘束邪符’的敕咒尚未念出,那刺目的青光已经瞬间聚拢成一个头顶子午簪,身着蓝大缎得罗道袍的小人儿持剑向前斩去。
满目凛冽剑光中,硕大的怪鸟连惨声都没来及叫出,便被这小人儿三两剑砍的烟消云散。
做完这一切,身穿道袍的小人儿在箱中兀自打了个稽首,便又如来时一般化做青光复还而去。
陈青烊这才来及细细打量那道蜷缩在木箱里,胸膛起伏间吐气如兰的身影。
可蓦一恍神间,随着桌上的‘监灵生神符’燃烧殆尽,他尚未压下看到那箱子里所装之物的惊异,眼识却已然悠悠回归到了本体之上。
摸了把头上的细汗刚睁开眼,就见蒋继平攥着令旗,若有所思道:
“这楼里方才有人出阳神,我的鬼兵刚放出来就被吓回了灯笼。”
道士默不作声望向这人声闹腾的玉漱院花楼。
黑潭太子,柳三娘子,白莲教左使。
以及,刚才虽出阳神助他收回眼识,却不知是敌是友的蓝衣道士。
妖气,邪术,正法。
城内忽有风起,刮的满楼帷幔呼呼扯动,小小玉漱院掩在这曝雨中愈发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