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子恒在就好了,他心里说,子恒知道该如何对付此事,在这种时候他总能幽默几句,那样这姑娘就会被子恒的笑话逗乐,而不是这样怪笑着看着他们,要是被她父亲看见她这样就糟了。可惜,令公鬼搜肠刮肚了一番,却想不出什么俏皮话或者笑话。每次他朝她看去时,她就朝他甜笑,这种笑容绝对会导致她的父亲把狗放出来咬他们的结局。她甚至还跟令公鬼说,她喜欢高个子的汉子,可周围庄子的男孩个子都很矮。马鸣坏笑了一声,令公鬼只好一边在心里祷告自己能编出一个笑话来,一边埋头集中精神干活。
幸好,其他年幼一些的娃娃对令公鬼来说就像老天给予的开心果。每当身边有小娃娃们时,马鸣的神经质总会稍微舒缓。晚饭过后,大家围坐在地窝炉前。大成叔坐在他最喜欢的椅子上给自己的烟锅填着老烟叶,大成叔的老婆则忙于缝补令公鬼和马鸣那些刚刚洗干净的衣服。
马鸣把谢铁嘴的彩球翻出来,开始抛彩球。身边没有娃娃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这样。他耍着耍着,忽然假装失手,又在最后一刻把球接住,娃子们开心地笑了;他还用六个球分别抛起来
,彩球在空中像六只蝴蝶一样飞舞,这次马鸣真的差点要失手了,但是娃娃们一点都不介意,开心地为他拍手。
大成叔和老婆也用力鼓掌叫好。马鸣表演完后,学着谢铁嘴的样子朝着房间的各个方向夸张地鞠躬。然后,令公鬼从谢铁嘴的盒子里取出了羌笛。
每一次当令公鬼再次拿起谢铁嘴的乐器,心头都涌上悲伤。抚摸着那金银错的花纹,总是令他回忆起谢铁嘴。一路上,他每次拿出琵琶都只是为了查看它是否完好,并且保持干燥。还记得谢铁嘴总是说,农家娃子笨手笨脚玩不好琵琶,不过每次有庄子收留他们过夜时,他就会在晚饭后用羌笛吹奏一曲,算是对主人家的额外报答,也是怀念谢铁嘴的一分念想。
马鸣的抛彩球已经带起一种欢乐的气氛,所以,他吹起了《小河淌水》。大成叔两口子一直用手拍打着节奏,年幼的娃娃在地板上跳起了舞,连刚学会走路的最小的男孩,也用脚敲打拍子。令公鬼知道自己在上元节的奏乐比赛里可能还赢不了名次,不过,经过谢铁嘴的教导后,他已经有足够自信去报名比赛了。
巧姐翘着脚坐在炉火前,当他吹完最后一个音符放下羌笛时,她长舒一口气,向前靠了靠,朝他微笑道:“阿哥,你吹得真好听。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曲子。”大成叔的老婆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女儿,然后开始仔细地打量令公鬼。
令公鬼本来已经拿起盒子打算收起羌笛,被大成婶的目光吓住,几乎把盒子和羌笛都丢了。如果大成婶指责自己忽视她女儿的意见似乎反为不好。无可奈何地,他又把羌笛放到唇边,继续吹曲子,一首又一首。大成叔老婆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吹奏了《鄘风·桑中》,《采茶调》,《姑苏行》,还有《小放牛》,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曲子都吹了个遍。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令公鬼,啥也不说,只是看着,像是在估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