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能遇见湘儿,告诉她……”在一瞬间里,那张岩石般的面孔因为剧烈的苦恼而出现了无数皱纹,但这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那张脸已经重新变成了花岗岩的雕像。孔阳低声喃喃自语了几句,但令公鬼听到了他的话,“长痛不如短痛。”然后,他大声说道:“告诉她,我已经变心了,鼍龙派鬼子母有时候对待她们的护法就像对待她们的男人一样,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告诉她,我已经成为一位鼍龙派鬼子母的爱人和剑。移情别恋的人屡见不鲜,而且距离我与她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
“我会把你的话向她转述,孔阳,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会相信我。”
孔阳从马鞍上弯下身,用力抓住令公鬼的肩膀,令公鬼记得自己曾把这个男人看成是一匹半驯服的狸力,但现在望着他的这双眼睛让狸力也显得像小狗一样乖巧。“我们在很多地方都非常
像,你和我,我们的内心中存在着黑暗。黑暗、痛苦、死亡,我们是释放它们的源头。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人,令公鬼,那就离开她,让她去找别人,这是你能给她最好的礼物。”说完,他坐直身体,举起一只手:“祝好运常伴你们左右,古血之荣耀。”这是古代的敬礼,意思是“濮阳曲水的真正血脉”。
令公鬼也举起手:“古血之荣耀。”
孔阳踢了一下白蹄乌的肋侧,战马向前一跃,冲开人群绝尘而去,仿佛白蹄乌会背着西渭最后的血脉,驰向任何他要去的地方。
“母亲最后的拥抱带你回家,孔阳。”令公鬼喃喃地说道,打了个哆嗦,这是北宁等边境国的悼词。
他们仍然在看着令公鬼,那些厌火族人,还有那些城墙上的人。只要一只鸽子飞到白塔,厉业魔母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虽然大约她了解的状况和实情会有所不同。如果尸冥也有办法监视这里,自然会有鬼鸮和老鼠将讯息带给他。厉业魔母会认为他被削弱了,变得更容易受到控制,而尸冥……
令公鬼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不禁打了个哆嗦。停下来!至少停下来一小会儿,哀悼一下!令公鬼不想让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厌火族人像避开白蹄乌一样在他面前退开。
码头官员的石板屋只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靠墙放置的架子上放满了各种账簿、卷宗和文稿,一张粗木桌子上摆着许多税讫封条和关税印花,屋里惟一的光源是桌子上的两盏油灯。令公鬼用力关上屋门,将那些眼睛挡在外面。
纯熙夫人死了,半夏受了伤,孔阳走了,这是兰飞儿让他付出的沉重代价。
“哀悼一下,你为什么如此麻木!”令公鬼咆哮道,“这是你应该为她做的!难道你连一点良心都没有了吗?”但令公鬼只是感觉到麻木,他的肉体受了伤,但在那里面的东西只剩下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