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兽皮立领似的遮挡,巫咸看不清这来自远方的巫师的面庞,只能见到一双在阴影里闪着光的眼睛。那眼睛又闪了闪,低沉地说了几句话,磐麦便抬起头来说:
“我们磐氏家族已经分散了,族长决定迁走,我们内部生了分裂,一部分人在我身后这位巫师的指导下,留了下来,是新家族。那几位老人们也已经远去了。”
“原来如此。”
巫咸并无惊讶。部落的迁移分裂,他已经见过太多。实际上,熊部落也分裂过好几次了。他说:
“是近来大旱时节的事情吧。”
磐麦点了点头:
“确实是的。”
巫咸问及两人来意,磐麦便道:
“我们此来,是听说这里有治疗婴儿的方法,家族中有三位婴孩患了上吐下泻、不进食、嗜睡、无声的病症,可否告知我们如何治疗?”
“能说得更详细点吗?”
磐麦望了望石头神仙,石头神仙点了点头,他便大胆地走进几步,尝试详细地描述那三个婴儿的情况。
巫咸一边倾听,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李明都。
很快,磐麦也发现了这一状况,他看看巫咸被兽骨装饰遮蔽的脸,又看看被兽皮蒙住的石头神仙的脸,自觉两位巫师互相斗法,自己被夹在中间,好是慌张。
好在只一会儿,巫咸就颔首,招来侍奉他的一位妇人。妇人听他口述完了,便道:
“我们巫师说这是小儿初生不久,沾染了晦气,可以用甘草细切少许,用沸汤泡汁,须淡,不应甜,不能让人用嘴渡,而应用干净的软毛沾汁,遍拭口中。随后寻一核桃,去皮嚼烂,入小儿嘴中……”
他说到一半,磐麦急道:
“我记不清,应该切什么东西。这些是什么东西。”
妇人看向巫咸,巫咸点了点头,妇人便匆匆下土台,于一木屋中取得甘草、核桃,又若干其他药草药果若干,接着,呈上前来。
“这是大巫赠予你们部族的,还望以后能够好好相处。”
巫咸又招之示意一二。侍奉的妇人就继续说道:
“天已入夜,野外危险。两位客人是否愿意在熊部落做客一二天时间,等到明日准备过后,再出发归乡。”
李明都摇了摇头,磐麦随之拒绝,并称病人急医。
巫咸及妇人不再挽留。磐麦将这一小包药材放入木制箱笼里,两人告辞,便在近近远远上百个熊部落成员们的观察下,一路走去,直至越过壕沟,来到荒野之上。
走的时候,磐麦忍不住内心压力,心想这药方和自己编造的药方所去甚远,绞着自己的手指,便全部据实以告。
只是李明都好像不在意,和善地笑了笑,便摸摸他的头说:
“以后可不准再做这样的事情了!说谎总归是说谎,今后千万不要再对我说谎了。千万不要对自己的朋友说谎!不然的话,你以后一定会孤零零一辈子。”
“我……我知道啦!”
磐麦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大声道。
接着,李明都又说:
“等回到山谷,你和磐姐磐妹他们好好呆着,我要与人身一起出来一趟。”
这时,他们已走出数百米远,星光把石头照得闪闪发亮。李明都回头一看,靠电子眼目视,见到熊部落族长登上土台,走到了巫咸身边。
而巫咸又从自己的衣服里重新取出了那块会悬浮的晶体,放到了自己的眼前,像是当成眼镜一样在远视前方。
巫咸观察的东西有很多,但根据电子眼的捕捉,毫无疑问,巫咸数度在通过那个晶体,在观察他。
“这晶体是什么……这家伙又在透过晶体看些什么?”
那时离部落太远,机器人也不可能再听到部落里发生的对话。
当时,走到土台上的族长是这么问巫咸的:
“大巫在施展望气之术吗?”
“确实,我在观望那巫的气。他的气非同凡响。”
纵然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之际,天空一片蔚为蓝色的黑暗,但那块小小的仅仅能盖住眼睛的晶体仿佛光靠星光也能反射光华。
每一个面反射出来的光都不相同。
“那巫的气如何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问,求雨之术尚未功成吗?若是雨水再不落下,我们恐怕也得像磐氏部落一样迁走他方了。”
这时,大巫重新放下晶体,将其收进衣袖,于是晶体折射而出诸多的光彩一一消于黑暗。巫师淡薄地说道:
“事成与毁,在天数,而不在于我。气相并没有任何好转。”
族长面露难色。巫咸又吩咐道:
“你派一两机灵敏捷的,能夜视的人,追在那磐还是盘的后头,看看他们是怎么走的。”
族长道:
“我已经叫了。”
月亮已经升到了极高的地方,原野上虫鸣不断。两个探子追李明都去许远,但只瞬息,便不能见。一人转眼望天,想知星星的位置,以确定时间,却见山头有一团在飞的黑影,遂后来,盘巫以御空腾云之术而闻名。
夜里的气温下降得很快。
空中飞行的磐麦缩成一团,几乎睡着了。等两人归到山谷,夜色即将从这万年前的地球的一个夜晚溜走。太阳正要从东方二度升起。
远在山洞里栖息的李明都人身这时睁开眼睛,迎着火光往山洞外走。
他的举动惊醒了磐妹。磐妹伸了一个懒腰,不小心碰到了磐娲。磐娲美梦一醒,正要哇哇大哭,见着李明都,又咧嘴笑了起来,被磐妹抱起。一大一小两人便走向前去,操着她们古老的、但已经受到年轻人影响的语调问道:
“你要去哪里?‘达瓦希’……”
红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子。
磐娲伸手触到了年轻人的衣服就咯咯笑了起来。而磐妹则打着哈欠,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李明都。
李明都说道:
“我要与机器一起出去,去去就回,只一两天时间罢。”
在接近黎明的时分,火堆已经半熄,只剩一缕烟雾寥寥地升上天穹。睡着的磐麦被走进洞内的机器,放在草床上。随后,一人一机器便走出山谷。
前者翻到后者的身上,便飞往了那一抹乳白色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