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水面风平浪静,明媚的阳光照亮了倒映在水里的云。按照天气预报所说,二零二五年的夏天比往年更为炎热。唐蓼蓼带着儿子谢向鸣在金雁河站下车时,日正当中。硕大的太阳折磨着滚烫的公路,车站的广告牌闪着耀眼的金光。河边的草木格外丰盛,古城墙只像是无甚稀奇的土垛,它的边缘立着给游客介绍的路标。游客禁入的门口一片闲寂,整个广汉遗址只有无人机和安保还在坚守岗位。看守在亭子里吹着空调的冷风,趴在桌子上的样子像是刚刚睡醒。
走到亭子边上的唐蓼蓼汗流涔涔。她歇了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向保安询问第四十二号坑在哪里。
保安严肃地告诫这位老妇人无关人员不得进入、游客请走东路的游客通道。等唐蓼蓼出示证件后,保安仍然认不出证件里的人,只将信将疑地唯唯诺诺起来:
“我这里没收到通知,你,你是……有什么能证明的吗?”
“主持广汉遗址考古工作的冉教授是我的老师,我是受他邀请来到这里的。”
她温和地解释道。
保安打了个电话,确认以后,连忙为唐蓼蓼指了路。
谢向鸣一马当先,唐蓼蓼紧随其后。他们通过闸门,走进了几年前翻新过的大棚。里面是一间间现代化的封闭式考古挖掘舱。
每个考古挖掘舱都罩着一个四千年前留下的祭祀坑。林立的方舱像是一栋栋小楼,而大棚便是罩住了小楼的天空。玻璃的外壳闪着盛夏时候的阳光。方舱间的道路热到了极点,只有在靠近舱体时才能感受到空调吹出的冷气。
谢向鸣的伤刚好,走路轻快。唐蓼蓼被他落到了身后。她叫了两声,谢向鸣都没有回头。在第三声呼唤后,他才回头,放慢脚步,重新来到了唐蓼蓼的身边。
母亲问:
“在想什么?”
儿子立刻诚实地、撒了谎:
“没在想什么。”
随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谎言过于明显,便说:
“刚才我在想二八年计划的事情。登月的先期培训好像已经开始了,不知道刘志道现在在干些什么,也许正在适应失重环境……”
唐蓼蓼露出少有的自责的表情,在一瞬间沉默下来。两人走到了十字路口,路标为他们指明了三个方向上的祭祀坑编号。
谢向鸣很快找到了第四十二号坑的方向,唐蓼蓼低声说: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都到第二次政审了……只差一步,唉,只差一步!”
谢向鸣像是没听到一样的,继续轻快地向前走。在他踏出第二十三步时,时间恰好为下午一点整。与历史上出现过的许多个下午一点相比,今天的下午一点显得平平无奇,世界上约有一半人正在夜晚与梦乡,而醒着的另一半人正在培育他们各自的生命。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到现在,广汉遗址已经挖掘了六十多次,如今已不再新鲜。谢向鸣心怀愿景地在想十几天前戈壁遇见的那个文静的女孩,冉教授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了没有出门。考古队的打工人们在临近的集装箱房里休息。其中一个做了噩梦从午觉中惊醒了,他看了看时钟,这时离夏令时的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于是又睡了过去。而另一些中午没睡着的人则在旁边的房间里热闹地打牌。
保安照旧昏昏欲睡,雷达和摄像头一丝不苟地在扫描周围的动静,广汉遗址西门附近有两个年轻人在慢慢地走,蝉噪不已,从旌城的方向传来了汽车的喧嚣声。而唐蓼蓼直至走到第四十二号坑前,还在为当初出国留学的行为懊恼不已。
“要是当初没有出去就好了。”
自谢向鸣落选后,每个晚上,她都会为此惊醒。
“妈!”
谢向鸣站在考古发掘舱前叫了她一声,这位母亲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是考察一下正在开挖的第四十二号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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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掘舱里没有人,工作处于静止的状态。
底下的祭祀坑已经被挖出了形状。站在玻璃外的人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像是棺材板的箱子的样子。箱子的表面凝结着薄薄的泥土,没有露出自己的材质。这也是工作人员害怕擅自挖掘会破坏箱子的安全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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