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这种东西,也可以运输?
像是实体一样,通过那些可以变形活动的净化器,在巢的穹顶之间流动……再透过一道天空的裂口,用下雨的方式往一片遭人唾弃的大地上倾泻。
难以理喻,甚至无法想象这样的画面。
接下去的半个小时里,整个酒吧大厅都变得昏暗起来,光线浑浊,空气黏湿,似乎身处在无垠的海上,腥气混杂着朽烂的臭味钻进鼻腔。
艾伊一直缩在墙角,一动不动,涅靠在他身旁发呆,眸中的血光黯淡无色。
维尔汀把帽子盖在脸上,看不到表情。
另一边的夏洛克已经点燃了数不清第几根烟,里面夹着醒神的成分,烟雾掩埋了大半个空间,味道刺鼻,但此刻也无人在意。
只有琳,看起来状态稳定——她也是这支队伍里唯一的普通人,因为还不是资格者,没有对神秘的适应性,反而在这场污雨里没有收到更多的影响。
用她自己的话,只是感觉有些疲惫,所以被艾伊打发去观察雨势。
“怎么还没结束……”
污秽之雨还在世界的尽头翻涌,仿佛风暴中的巨浪,绵密的气泡在海面沉浮,连绵覆盖到不可触及的深远。
水流在头顶的土层中流动,像是黏稠的血。
雨声依然嘈杂。
“已经半个小时了,啧,有完没完……”
夏洛克焦躁的震怒声在大厅里回荡,他已经很极力在克制那股从红液里上泛的情绪。
但在艾伊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眼睛——那道漆黑的目光里,几近凝固的暴戾与疯狂在冲击着他的瞳膜,又被夏洛克的意志死死抑制于器皿之中。
他被鼓动的恶意,是暴戾。
而艾伊,他从一开始的恐惧里脱身之后,被一种消极低迷的气压包裹,只能缩在墙角自闭。毫无道理的难过和抑郁,伴随“要不死了得了”的怠惰想法在红液里沉浮。
-好难过,好想死。
他失焦的瞳孔盯着天花板,又听见涅在耳边缺乏安全感,像是极度不安的模糊低语:“哥哥……”
“嗯,我在这……没事没事。”
艾伊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队友:发现夏洛克红着眼睛把烟蒂都快嚼碎了,维尔汀瘫在卡座里发抖。
他默默把头缩了回去——还是再忍忍吧。
“怎么一眨眼都废了?”琳看着一屋子东倒西歪的队友,扶额长叹,“这也太不靠谱了,一群主角脸还得靠我个路人女carry……”
这玩具车队没我得散。
先问维尔汀借了把手枪,把这个酒吧的原住民都赶到仓库关起来,虽然普通人很难对艾伊他们产生威胁,但还是谨慎为好。
还有个原因,琳也怕一脸凶相的夏洛克把这帮人撕了,那家伙看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恐怖模样。
中途没出什么岔子,基金会的名字在这些人耳朵里太过响亮,所有人都很配合。
没过多久,琳也是顺利把酒吧大厅清理干净,确保雨停之前,这群不靠谱的队友不被人打扰。
接下去该干嘛?
百无聊赖的找了个吧台的位置坐下,琳叹了口气,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今天发生的事已经严重冲击到她坚持了快三十年的世界观,还有稳重可靠的精神状态。
之前憋着一口气,被那只混蛋狐狸要挟着逃到远郊——这个她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来的鬼地方。虽然还没被列入巢都的通缉名单,但距离真的逃犯也只有一步之遥。
“怎么想都是无妄之灾……”
琳绕进前台,给自己接了一杯兑色素的工业烈酒,仰了仰脖子就一口抿了下去,脸都没红一下。
还真别说,这玩意还挺带劲的。
琳摇晃起杯子,看着和糖浆一样鲜艳浓稠的酒液,开始发呆。
她记得那只狐狸也是个酒鬼来着,自己之前还想找他搓过几顿,不过都被用各种理由拒绝了——拒绝之后的第二天,一般天还没亮,这个混蛋就一身酒气的回来办公室,用大量非常规手段让琳帮他打卡代工,自己就缩在工位上睡一整个白天。
绝对的摸鱼领域大神——一想到这出,琳就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不过,也只有那个时候,艾伊才会满足工友们一些不太正经的愿望,比如让人摸摸耳朵。要是碰上他心情特别好的情况,艾伊甚至愿意让人摸尾巴。
琳至今还能回忆起那个场景:宿醉的灰毛狐狸一脸嚣张的站到工位桌子上,摇着那根蓬松大尾巴,向整个办公室发起竞拍——“有人想撸狐狸尾巴吗?起拍价帮我打卡代工一天……有人说两天!一次……三天!一次,两次……”
她摸过狐狸尾巴,特别软,有股太阳一样香喷喷的味道,把脸埋进去的瞬间就充满活力,吸上一口延年益寿,感觉还能加二十年的晚班。
后来,她切实为此付出了“代一个星期的工”的沉重代价——对狐狸尾巴的渴望也没那么浓郁了。
回忆起这件事,琳感觉自己又快红温了。
不过,也是有了那次经历,这家伙才会对自己的劳动力垂涎欲滴,没事就喜欢往琳身边刷好感度,试图白嫖。
慢慢的,两人也就变成了互相比较熟悉的工友,后来喝了几顿酒,也是终于靠着酒量优势加套话,把这只狐狸在市区傍的“大姐姐富婆”给套了出来。
不小心把渡渡的存在暴露,这也是艾伊穿越三个月以来最大的失误之一,好一段时间都被琳手拿把掐,生怕自己的人设在公司遭受动摇。
实际上,琳一开始也以为这俩是已经成事的狗男女,再不济也是“X友”一类的关系,但后来经过旁敲侧击,发现这只混蛋狐狸竟然意外的纯情,在巢都这种风气糜烂的地方搞柏拉图式社交,也是大呼可惜。
再到后来,艾伊发现琳也是个看起来吵吵嚷嚷,实际上嘴硬心软的窝里横,才又重新嚣张起来。
两人的关系就保持在一个很诡异的距离——琳平时骂得再难听,艾伊也就当耳边风,感觉都快处成酒肉兄弟了。
琳本来以为,排除私生活,她和这只狐狸几乎就是知根知底。
没想到他还藏了一手——暗里还是个都市超能力者,就跟某罪恶都市的百特曼一样。
琳觉得自己遭受了欺骗:玛德,平时一副阴湿社畜的模样,到底装给谁看呢?!
昨天,这家伙用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进行道德绑架,导致琳一整个下午都在帮他赶工,晚上又被拉着当逃犯,狼狈的跟个怨种一样。
再看艾伊,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小姑娘,在和什么“基金会”的交涉上还表现得游刃有余。
琳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还是个主角命!
越想越生气了。
“狐狸毁了我勤劳致富的人生。”她重重磕倒在桌子上,被浸满油污的黑木板熏得一哆嗦,想到自己跟这个队伍看似融洽,其实格格不入——
其他人都是主角,掌握着自己看都看不懂的神奇能力,二十七岁理想未泯的社畜感觉自己一腔热血无处宣泄,但在情绪下沉的时候又觉得害怕和不安。
琳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想不想接触那个未知的世界,她现在距离神秘领域只有一步之遥——但艾伊虽然拉她入了伙,却也仅限于入伙,涉及到秘密的东西一点都没跟她讲,而维尔汀两人则已经默认了琳也是“资格者”,更不会花时间来照顾她的想法。
越往深处想,琳就越感觉,自己刚刚启程的奇幻之旅一副要完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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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毁了我平安喜乐的人生。”
奔三的年纪本来应该是沉淀期,但琳感觉自己都快回到青春期了。某种敏感的,细腻的心态打赢了复活赛,重新抢占了琳的意识——她感到躁动难耐:是随时可能被队伍抛弃的不安,还有与同行者存在认知鸿沟的失衡。
既想打直球,又怕引来孤立。既对神秘的世界充满好奇和憧憬,又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徘徊不前。
太折磨了……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哇——”
乌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琳有点烦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脖子——那里还真有点痒,还痒的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