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众人,缓缓道:“刚刚我向周刺史提出了本案两个最大的疑点,一个是移尸之谜,一个是吊起之谜,现在吊起之谜已经能轻松解答了。”
“通过勒死的方式,可以避免死者发出声音,这样就能最大程度的确保在热闹的驿站行凶而不被人发现,凶手将死者吊起来,目的也很明显……他不希望被我们发现他杀死死者真正的方法,将死者吊在树上,就能掩盖死者脖子上原有的勒痕,再加上当时夜色漆黑,光线不明,我们便很难一眼识别出那勒痕究竟是死前还是死后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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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力士点了点头:“确实,而且当时场面混乱,东赞次吉又全身是血,每个人都不够冷静,也就更难确定了。”
众人也都表示认可,确实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东赞次吉被吊起来,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被勒死的。
着实是东赞次吉身上的血太吓人了,任谁去看,都会觉得他是被人刺死的,更别说还有仵作给出的最终结论了。
“那问题也就来了……”
秦衡见众人点头,话音却突然一转:“凶手为什么要掩盖他是勒死死者的杀人手法呢?这个手法并不具有特殊性,很多人都能做到,我们通过这个手法,也不能直接锁定凶手,既如此,他为何非要在勒死死者后,在死者身上刺出那么多伤口,甚至还要在这里也洒下这么多血呢?”
“这……”
周祥皱起了眉头,格桑也罕见的露出思索之色。
高力士神色闪烁着,道:“我们之所以会判断凶手移尸,就是因为东赞次吉全身是血,仵作说东赞次吉是被刺死的,而这个房间里又有这么多血,所以我们才认为,东赞次吉是被凶手先在这里杀害,然后移尸到树林的,也就是说……”
他看向秦衡:“凶手做这一切,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东赞次吉是移尸的!”
秦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询问:“那凶手又为何要让我们相信东赞次吉被移尸了呢?这对凶手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高力士陷入了沉思。
周祥来回踱步,可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通移尸有什么用。
格桑抱着膀子,后退到墙壁旁,眉头直拧,没有说话。
秦衡见众人苦思无解,提醒道:“你们别忘了,凶手除了伪造东赞次吉是被刺死的假象外,还做了一件事……”
“什么?”众人下意识看向秦衡。
就见秦衡提了提手中的官袍,缓缓道:“它!”
“官袍?”众人一怔。
秦衡平静道:“别忘了,东赞次吉被凶手勒死的时候,这件官袍可就穿在东赞次吉的身上,正因此,树皮才藏进了后背的丝线内……可是,现在,这官袍却没有穿在东赞次吉的尸首上,反而出现在了这个房间内……”
他环顾众人,询问道:“为什么?”
听着秦衡的话,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了秦衡手中的官袍上,他们盯着这身官袍,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秦衡的问题。
为什么本该在死者身上的衣袍,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忽然间,高力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他猛的转过头看向秦衡,往日里因心机深沉而满是沉稳的表情,在此刻充满着意外乃至不敢置信。
“假冒的!”
“东赞次吉是假冒的!?”
“对不对?”
高力士紧紧地盯着秦衡,双手甚至下意识抓住了秦衡的手臂,感受着高力士手上的力度,秦衡知道,高力士的内心此刻正掀起巨大波澜。
高力士这异常反应,自然也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周祥看着高力士异常的举动,不由道:“什么假冒的?你说东赞次吉是假冒的,这是什么意思?”
格桑也紧紧地盯着高力士。
可高力士根本没理睬周祥,他只是盯着秦衡,等待着秦衡的回答。
秦衡缓缓吐出一口气,终是道:“在我与高将军来驿站的路上,我从高将军那里了解到一个情况,高将军说,东赞次吉离席后,曾有驿站侍从在马厩附近,见到过东赞次吉的身影,正因如此,让你们缩小了东赞次吉的死亡时间。”
周祥点着头:“没错,当时有好几个侍从同时看到了东赞次吉,我们为了确定他们话语的真实性,将他们一一分开单独进行审问,最终我们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才根据他们给出的供词确定了东赞次吉被杀的时间。”
“周刺史你们很是谨慎,这没错。”
秦衡道:“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关心的是东赞次吉为何会出现在马厩附近。”
周祥皱眉道:“我们在马厩附近的茅厕发现了呕吐物,他应是去的茅房。”
“去茅房……可我听高将军说,在他房间附近,有更近的茅房,他为何不去那里,反而要去更远的马厩附近的茅房?”
“可能他只知道马厩附近有茅房吧,也可能是他喝多了,已经糊涂了,这才去的那里的茅房。”周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道:“醉酒之人做出任何奇怪的事,应该都不算奇怪吧?”
“确实,醉酒之人做出奇怪的事不算奇怪……可如果……”
秦衡看着他,声音忽然有了一种莫测之感,听得周祥莫名感到心惊。
“那个醉酒之人,不是东赞次吉呢?”
嗡的一声!
秦衡的话,有如一道惊雷,瞬间击在周祥大脑。
让周祥脸色陡变:“你……你的意思是说!?”
秦衡沉沉的看着他,声音低沉的让周祥不由屏住了呼吸:“侍从们说的是……他们看到的,是东赞次吉的背影。”
“他们可从未说过,他们看清了那人的脸,而他们明明没看到脸,又是凭什么认定,那个背影是东赞次吉呢?”
秦衡举起手中的官袍,缓缓道:“只有它!”
看着秦衡手中那被风吹得不断飘动的衣袍,看着那亮眼的断裂丝线,周祥只觉得大脑嗡嗡直响。
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秦衡的意思。
东赞次吉死的时候,明明穿着官袍,为何现在官袍会出现在这里?
答案只能有一个……凶手,脱下了东赞次吉的官袍!
为何要脱下官袍?
因为,他要假扮东赞次吉!
所以……
周祥深吸一口气:“所以,当晚,侍从们见到的人,压根就不是东赞次吉,而是穿着东赞次吉衣袍的凶手!?”
哪怕他再明白,可也还是需要秦衡最终的一锤定音。
其他人此时也都被这个猜测给惊得心中掀起滔天波澜,都紧张的等待着秦衡的答复。
然后,他们那就听秦衡平静道:“真凶为了伪造死者被刺死的假象,将死者全身上下刺的鲜血淋漓,使得死者的衣服全都被血染得通红,可是这件死者穿的官袍,却一滴血也没有,很明显,他在动手时,专门小心的保护了这件衣袍,避免其被血滴沾到。”
“那他为何要小心的确保官袍不沾染任何血迹?”
众人都面露沉思,秦衡没等他们回答,便给出答案:“因为,沾了血迹,就有被人发现的风险,而他要做的……是让所有看到他衣袍的人,不会多想,只会觉得是东赞次吉喝多了去茅房呕吐而已。”
“那真凶又为何要在这个房间制造凶案现场的假象?为何要制造移尸的假象?”
“因为,侍从们看到的,是他返回东赞次吉房间的背影,侍从们认为的,是他回到了房间!他……要让侍从相信他们所看到的一切!”
“那他,为何要让侍从相信当晚他们看到的一切?”
秦衡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最终的原因:“因为,他要让所有人相信……侍从看到东赞次吉背影的那一刻,东赞次吉确实还活着!”
“所以……所以……”周祥忍不住咽着吐沫。
秦衡迎着周祥的视线,看着愣在原地的众人,看着他们脸上那隐藏不住的震骇,缓缓点头:“为什么你们按照侍从的供词,去缩小案发时间,对所有人进行询问,却都找不到任何有嫌疑的人?”
“因为,你们错了,你们早已掉进了凶手伪造的时间陷阱!”
“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案发时间啊……事实上,正好相反,侍从们自认为见到东赞次吉背影的那一刻,其实,东赞次吉就已经死了!”
“所以,真正的案发时间,根本就不是你们去询问的亥时二刻至四刻,而是……”
他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字字清晰:“亥时至亥时二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