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瞳孔先是剧烈一缩,但很快表情就恢复了之前紧张脆弱的模样,她眨着眼睛,满是茫然的看向秦衡:“秦参军,你说什么幕后掌控者……这,这是何意?”
高力士一步迈出,直接站在秦衡身旁,他一手握着刀柄,警惕的盯着白玛,准备随时出刀,一边冷笑道:“装什么不知道!你不会觉得我和秦参军没有把握,就来你这里和你摊牌吧?”
白玛听着高力士的话,表情却更加茫然了起来:“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高将军,你别吓奴婢,奴婢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身体不断发抖,脸色苍白,面容紧张,眼中的茫然与不解几乎都要溢出来了,秦衡看着这一幕,不由感慨道:“怪不得两个自以为最聪明的男人都能被你耍的团团转,你的演技还真是无懈可击,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
这话一出,直接让白玛面色一变,脸上的表情差点崩坏。
秦衡见白玛还在装无知,摇了摇头,不再废话,直接道:“你隐藏的确实很好,整个案子,从出手到善后,都是格桑一人完成,而格桑对你又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信任,所以即便他被我揪了出来,也没有想过要供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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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格桑在我面前露出了破绽,我还真的不会知道,在他身后,竟是藏着一个更厉害的真正的幕后掌控者。”
说着,他深深看向白玛,道:“其实哪怕格桑被抓,本案也有几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通。”
“为何东赞次吉会在格桑希望的时间离开宴席?为何东赞次吉会独自去往那人迹罕至的树林?为何东赞次吉在离席前,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临淄王他们务必在半个时辰后唤他?”
一旁的高力士微微点头,这些问题秦衡之前提过,他也想过,但完全没有头绪。
白玛仍旧低着头,似是没有听到秦衡的话。
秦衡不在意白玛的反应,继续道:“带着这份疑惑,我重新返回了东赞次吉的房间,想要寻找答案,而巧合的事来了……”
他平静的看了白玛一眼,缓缓道:“藏在格桑身后的神秘人,竟然也在东赞次吉的房间里,恰巧就在翻找着什么东西……这让我顿时意识到,东赞次吉藏了什么重要之物。”
“可东赞次吉究竟藏了什么呢?让神秘人明明都已经有替罪羊了,还要冒险去寻找?”
“带着好奇,我仔细的检查了东赞次吉的房间,因我擅长现场勘察,擅长从细微之处寻找线索,结果……”
秦衡的话,就仿佛带着钩子一般,明明白玛不想与秦衡那双恐怖的眸子对视,却还是下意识抬起了头,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早已等待她的漆黑眸子:“还真的被我找到了东赞次吉隐藏之物!”
白玛听到这话,委屈的表情倏地凝固。
这时,秦衡拍了拍手掌,房门顿时被打开,守在门外的侍卫走了进来。
这侍卫双手托着一套叠好的黑色衣物,恭敬的交给了秦衡。
看着被秦衡接过手的黑色衣物,白玛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她竭力的想要继续伪装茫然和委屈,可眼中的不敢置信与惊慌,怎么也掩盖不住。
秦衡看着表情已经明显有了变化的白玛,平静道:“你是不是很好奇,它被藏在了哪里?”
白玛双眼紧紧地盯着秦衡。
就听秦衡淡淡道:“它被东赞次吉给夹在了床头木板和墙壁之间,因它很薄,东赞次吉又故意用床帘遮挡床头缝隙,使得它十分不起眼……”
说着,他瞥了白玛一眼,似笑非笑道:“若你在检查床底时,没有仗着聪明只是略微一瞥,而是不管灰尘爬进去的话,那你还是有机会发现它的,但很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你因为自己的小聪明,丧失了掩盖真相最后的机会。”
白玛双眼一凝,两只秀白的手不由握了起来,被秦衡的话刺激的差点破功,但她明显要比格桑更加冷静,只是片刻的异色后,便迅速恢复了之前的茫然与委屈:“秦参军,我从未见过这衣服,也没有去过都护的房间,你说什么我没找到……真的冤枉我了,那真的不是我做的。”
“而且我听说了你的查案过程,你是一个讲证据的人,可你到现在为止都是对奴婢的无端揣测,一点实证也没有,这和你之前查案完全不同,实在是不能不让奴婢多想。”
“还装!?”高力士目光一寒。
秦衡并不意外,白玛这样的人,在前世他没少见。白玛冷静沉着,心思极深,善于玩弄他人,对自己又足够自信,这样的人,除非真的拿出铁证来,否则想让她主动承认罪行,基本是不可能的。
同样的,想要让她开口说出自己想知道的秘密,就必须得让她真正恐惧,只凭话语的恐吓和单纯的拷打是没用的。
他得用点真功夫,将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这是一件夜行衣,而且是很薄的,根本不是现在直接就能穿的夜行衣。”
秦衡没有被白玛影响,他将手中衣服展开,看着那被风轻松吹起的夜行衣,继续自己的节奏:“众所周知,夜行衣的作用是方便在夜晚隐藏自己,方便趁着夜色行动,一般情况下,都不是为了做什么好事。”
“那有趣的事就来了……”
秦衡视线转向白玛,意味深长道:“东赞次吉一个使臣,还是接亲的使臣,他为何要随身携带这样一件夜行衣呢?又为何将夜行衣藏得如此隐蔽?而且,这夜行衣明显是夏天穿的,连季节都不对,他为何要带反季的夜行衣?”
白玛神色闪烁:“奴婢哪里知道。”
“不!你该知道……”
秦衡盯着白玛,斩钉截铁道:“毕竟,如果没有你的配合,这件夜行衣可没有用武之地!”
白玛猛的看向秦衡。
就听秦衡平静道:“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何东赞次吉离开前非要再三叮嘱,一定要让人半个时辰后唤他,直到我看到了这件夜行衣,直到我看到了高将军给我的当晚所有人的口供,直到我想起了高将军在马车上为我介绍当晚宴席发生的一切……我才忽然间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
高力士没想到给秦衡提供思路的人竟会是自己,他不由看向秦衡,眼中充满着好奇。
“东赞次吉所说的半个时辰后去唤他的时间点,乃是亥时四刻!而这个时间点,在驿站内,还有另一件事在同时发生,且去做这件事的人……”
秦衡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婢女:“是你,白玛!”
白玛抓着衣角的手下意识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浮现。
秦衡看着白玛这异常的反应,道:“高将军告诉我,金城公主在宴席开始一个时辰后离开,之后半个时辰东赞次吉就借着醉酒身体不适也告退了,但在离开前,他说出了半个时辰后唤他的话,所以,东赞次吉想要的亥时四刻,正好是金城公主离开后的一个时辰。”
高力士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告诉秦衡的,当时秦衡刚刚离开大牢争取到了查案的机会,在前来驿站的马车上,自己向秦衡介绍案情时随口说过这么一句,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秦衡就记得如此之深。
现在看秦衡专门提起,似乎还有大用。
“我看过你们的口供,在你们的口供里,有这样一句……”
秦衡的声音继续响起:“舟车劳顿导致金城公主一直休息不好,所以金城公主入睡需要安神香才可,因而你们婢女需要每隔一个时辰,就进入金城公主的房间去更换已经燃尽的安神香。”
“故此,亥时四刻,正好是金城公主离席休息的一个时辰,而当晚正好轮到你守夜,所以那时……”
秦衡直视着白玛的双眼,道:“你进入了金城公主的房间更换安神香。”
白玛看着秦衡的眼睛,只觉得秦衡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拥有看穿一切的力量,被秦衡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她竟有一种自己好似没穿衣服的错觉,但她没有如其他人一样逃避这种眼睛,反而略带挑衅的主动迎上,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奴婢的职责罢了。”
“没错,单一去看你守夜的事,与东赞次吉当晚离席前说的话,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
秦衡话音一转,看着那向自己露出挑衅神情的女子,沉声道:“东赞次吉是一个主战派,打一开始就不同意吐蕃与大唐结亲以停止战争呢?”
“如果东赞次吉当晚离席,根本就不是因为醉酒,而是为了穿着这件夜行衣行刺杀之事呢?”
“如果东赞次吉想杀的人,恰巧就是金城公主……”
秦衡忽然一步上前,来到白玛面前,他低着头,俯视着眼前这个脸上表情已经完全凝固,双眼露出震惊骇然之色的婢女,道:“还与你无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