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脚还在行走,而双脚的主人,那名皮肤黝黑的僧人,早已走到了先天真人、道苯老和尚等人的跟前。
“三阶教?”泓那法师看见来者的模样、打扮,神色微变:“你们还敢公然于洛阳现身?”
那僧人合十躬身,道:“贫僧来收回吾教之物。”
“慧景道友,你不该来此。”道苯法师见着来人,叹了口气,“消息一旦传到官府之中,哪怕你存神圆满、凝了舍利,也是走不了的。”
“秽土当世,万法诛灭,人皆要死,无非早晚,早一些,晚一些,于贫僧而言并无多大区别。”那枯瘦僧人丝毫不为所动,“但吾辈同道之志,却是要让秽土长存,不让苍生顷刻入灭,让他们在这苦海继续沉浮,贫僧虽不认同,却不能坐视其存志之物流落在外。”
“那颗念珠。在这里?”泓那法师终于明白过来,他看向道苯,“道苯师兄,那应身律法,是安日巡的一生写照,乃是其人之机缘,非世之传承,哪里还能再造一个?”
道苯老和尚低头念佛,并不回答,只是上前两步,挡在慧景僧的前面。
先天真人皱眉道:“道苯,将珠子收回去,这世间的炼体功法、定命玄功,可不止佛门一家!别害了小辈!”
“功法可以换,毗尼母珠不可外传,那本就是安日巡交给老衲保管,应身律法若传入三阶教中,将起浩劫!”
慧景僧听得此言,低头念了一句地藏菩萨佛名,接着抬起双手,各自捏了一个奇异印诀。
“既如此,那贫僧只能行金刚事了!”
嗡!
他脚下一片黑影瞬间沸腾,跟着就朝四面八方急速扩张!
“三乘灭绝秽土世!”
黑影如沼,瞬间便吞噬了一片街道,散发出腐朽、破灭、终结的气息,一路朝着李府延伸过去!
沿途的一切物质入得其中,便得湮灭!
方圆五里之内,万物生灵皆生幻灭之念!
“洛阳大阵呢?这种时候怎么不镇压了?能让此人在此布下禁制结界!”
先天真人叹了口气,将拂尘一挥,便有青色火焰凌空显现,瞬间爆发,变作一轮青色弯月,月光照耀四边,定住当前种种!
道苯老和尚叹息道:“慧景道友燃烧寿元,收拢了沿途之人的肩头三火,藏于一身,混杂凡俗之念,化作秽土神通释出,就算是洛阳大阵一时也无从分辨。”说话的同时,他右手捏诀,左手往前一指!
老和尚的眉心,一点金光浮现,脑后光晕轮转,隐约能见模糊舍利之影。
无数梵文字符从中飞出,凌空交织,变作二百五十条戒律,扩散开来,如蛛网落下,罩住天地四方!
顿时,幻灭之念被镇,诸念被束!
连准备出手的泓那法师,都是全身震颤,为僧以来的诸行诸为浮上心头,许多违律之处变作心中枷锁,锁住一道道念头、一点点灵光,让他身躯沉重,宛如沦为凡人!
他面露骇然!
远处,黑衣女子全身沉重,一颗颗细小蛊虫自衣袍中跌落。
“道苯的四分律法竟近乎大成?离着这么远,都能住我的心头念?这还是在洛阳城中,受到压制之故!”她表情难看,又看向青色弯月,“先天真人的素月玄功下弦初成,难怪敢离开道竹丛!”
突然,她心有所感,皱眉朝李府看了过去。
正在交战的三人,连同苦苦抵御心中律念反噬的泓那法师也都心有所感,朝李府看了过去。
道道奇异韵律,不断从中散发。
慧景僧如干木般无表情的脸上,显出又惊又怒之色!
“尔等竟敢将吾辈道友之志私相授受!让无缘之人参得其意!既如此,贫僧今日纵然拼死也要灭了此獠,以净吾辈之志!”
轰!
他全身血肉炸裂,血光从中流出,汇入漆黑的沼泽秽土,变土为水。
水声激荡,黑水如洪,挣脱束缚、冲出月华,打碎李府大门,直入其中!
书房之中,随着两道书签的刺出,李易心念生禅,耳边萦律,几息之间,曾看过的《安般守意经》已理解通透,不曾看过的佛道律宗之经也有了心得感悟,但这感悟悬而不落,因没有相关记忆,所以无从依凭,只是一种感觉。
除此之外,却是身躯血肉之中,异动阵阵,宛如心中杂念,在各处鼓噪,似要聚集一处!
感悟片刻,他悚然一惊。
“莫非这就是血肉衍生、命道意志?”
动念间,那血肉各处的杂念,各往一处聚集,散发出一股冰冷气息,似在那里打开了通道,通往未知之处。
李易对自身的掌握更是瞬间迟滞、隔阂!
他念转如潮,一个个点子丛生。
“这下没得选了!”
念动,第三道书签,刺向了《番僧传》!
下一刻,李易的五类表术之一项上,多了个“应身守意律二品”。
瞬间,他全身血肉一颤,血肉精华显现出来,朝心头聚集!
似蛇虫在皮下游走、聚集,李易本就瘦削的身躯,彻底成了皮包骨头。
哗啦啦——
门外,黑水流淌,水花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