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觉得已经过去,为什么那晚没有杀了我?失去亲人的感受可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即便生活的忙碌足以让人短暂遗忘那种悲痛,但等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时便又会重新想起,那些人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到和他们有关的物品都会想起他们生前做过的事情,每吃一口他们曾做过的菜都会回想起餐桌上的欢声笑语,看到手机就会回忆起他们生前打的最后一通电话,他们在电话里笑着说:“马上就要到家了,小黑想不想我们呀。”
想,怎么会不想呢,可惜只能永远想着,双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沾满碘酒的棉球在后背上一点一点移动,帮他消毒的伊凡开口了:“你是对的,我永远也忘不了1994年的那一天,他们说我们有自己的护照,我们是一个国家,他们说我们应该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斗,他们说我们要给下一代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听信了他们的话,博达纳,我的儿子,那个时候他还只有我的腿高,他的未来还很长,不应该在一个充满犯罪的地方长大。”
“那年12月,俄罗斯进入我们的土地,沃瓦鼓舞着我们一起加入军队,他们看着我,我同意了。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我常常在后悔,如果我没有同意,我的家人、我的兄弟们是不是就不会死?经过短暂的训练,我们被派上了前线,结果在第一天,沃瓦就被子弹打断了一条腿,医生来不及救他,他睁着那双宛如宝石的绿眼睛死了,眼里全是不甘和懊悔。其他人没有看到,或者说就算看到了也没办法改变,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俄军发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我杀红了眼,可在战场上,谁又不是这样。这场战斗持续了三天四夜,等战斗结束我才发现,和我一起来的兄弟全部都死了,缺胳膊少腿的尸体是常态,有的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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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国家的志愿兵加入了战斗,他们帮了我们很多忙,可如果不是他们,这种战争早就可以结束,叶莲娜也就不会死了。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是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我的父亲没有看到这场战争,但如果他还活着他又会说什么?是痛骂那些不嫌事大的志愿兵,还是提起他的老伙计为了他的孙子冲向战场?”
“他们说的都是谎言,我不愿活在他们许诺的幻想之中,拖着一身伤病离开了军队。可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欺骗了博达纳!那孩子想要为她的母亲报仇,把那些俄国人全部杀光,可是那些士兵又有什么错,我也杀过他们的家人啊。我第一次动手打了他,把他关在家里,等我收工回家,他撬开锁跑了出去。我追着他的痕迹,打探到他上了前线,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我找到他,他本来快到我的肩膀,却突然矮了半截,就因为他的半颗脑袋不见了……”伊凡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吐出一口浊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他们把博达纳的遗书给了我,那是士兵们上战场前都会留下的,如果战死,会有战友帮忙寄回家里。那张皱巴巴的灰黄的纸上只留下了一句话‘爸爸,对不起’,那个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博达纳写的。博达纳死的时候十五岁,可他却没写过几个字,只读过一点书,他没来得及看他的新课桌就那么死了,如果我没有找到他,他会和同样死去的士兵们一起,一同被烧成灰,化为乌云,消失不见。”
“我抓着那张纸去找那个欺骗博达纳的家伙,得到的只有他带着一支小队潜入了俄罗斯境内的消息。我想方设法找到他,用榴弹炮送他下地狱。那家伙用孩子妇女做人质,虐杀平民,他所做的不是战斗,而是屠杀,他们不配做为士兵,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恐怖分子!圣殿骑士在这时候找到了我,他们觉得我的能力可以帮助他们,我确实可以帮到他们。圣殿骑士提供武器、人手和情报,我带着小队去歼灭恐怖分子,减少志愿兵的加入,第二场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比起那时候,现在的车臣已经过得很好,这足以证明圣殿骑士团是对的,所以我愿意加入他们。比起独立,和平稳定的生活才是车臣需要的。”
冰凉的喷雾喷在背上,望月玄打了个哆嗦。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想要的并不是安慰,他只是要找个人倾诉自己的憋了很久的话。
望月玄没有经历过战争,这对他来说是存在于课本或电影上的内容,那与战斗完全不一样,每分每秒都会有一大批人死去。
“已经处理好了,”伊凡把药收起,“跟我走吧。”
望月玄还没从刚才的故事中脱离出来,呆呆地问了一句:“去哪里?”
“下船,目的地就要到了。”
船只开始降速,这意味着犬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