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江若伊已经是忧心忡忡,于是安慰道:
“别担心,大雪虽然阻碍了我们的视野,但也让她走不了太远。”
我这样说着,迈着步子往前走着,白色的积雪静静贴着我的靴子和裤子,寒冷一点点随着融化的雪水渗透进来。
望着看不穿的白色烟幕,和漆黑的远方,我的心也不由得缓缓下降,似乎要落到某个深不见底的井里。
又是这样。
事情仿佛又开始变得糟糕了。
我的运气向来不好,喝饮料的时候没有见到过再来一瓶,买小浣熊的时候也没有拿到过再来一包,我从来不买彩票,因为我知道肯定不会中。
命运似乎有一种恶趣味,希望看着像我这样平凡的人,抱着痛苦与不幸所积攒的绝望在世界上苦苦挣扎。
每当我想要做什么,它似乎都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每当我想要反抗,它就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不管什么样的反抗都是徒劳,然后让我知晓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如果我的人生是一本小说,那一定是本糟糕透顶的小说。
就像现在,我无力地安慰着江若伊,可自己却连这样无力地安慰都得不到。
“陈哥,你看那!”
我们沿着那条足迹走了一阵,江若伊忽然兴奋地大喊一声,将我从消极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我庆幸事情还没有到达最糟糕的情况。
我按照江若伊指的方向看见了一个瑟缩在山坡斜角的妇人。
等到我们靠近,终于看得更加清晰。
江晚没有穿外衣,靠着坚硬的石壁坐着,单薄的衣物并不足以避寒,让她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的鞋似乎也走掉了一只,赤裸的右脚被冻得通红发紫。
雪落在她的发梢和睫毛上,染上一层毫无生气的白。
如果我们再晚些过来,她也许就已经在风雪中,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了。
不仅如此,她的情绪似乎非常的糟糕,眼眶已经通红水肿,眼泪却仍旧像是开闸的水龙头般,一直流个不停,她不断用手擦拭着留下的眼泪,却又有新的泪水留下,那些干涸的眼泪在她瘦削的下颚线上留下浅浅的盐渍。
“对不起...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像我这样年老色衰的女人,现在就连肉体的价值也失去了...”
“我本来想走到一个你们发现不了的地方默默死掉的。”
“但我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我小时候明明很会玩躲猫猫的。”
“这样...这样我不是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她这样说着,朝我们露出一个几近破碎的笑容,那种天真烂漫的笑意配合上红肿的眼眶和杂糅的泪水,叫我难以回应。
“妈,你别这么说。”
江若伊在恐惧和悲伤的摧残下同样几近崩溃。
他扑到母亲的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母亲,同样忍不住流泪。
“江若伊,抱住你妈的脚,这是很严重的冻伤,如果不及时处理,有截肢的风险。”
江若伊忙将江晚红肿发紫的脚抱在怀中,我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扔给了江若伊。
“给你母亲披上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让江晚复温,强行折返回去,可能会留下冻伤的后遗症。
尤其是她的脚,如果情况恶化下去,我不觉得在这样地方有治愈的可能。
我去附近搜罗了一些干柴,费了我不少功夫,打算用放在裤兜里的煤油火机将其点燃,以供取暖,使我们能够平安度过这荒野之中的寒冷冬夜。
但当我回来的时候,母子二人已经相拥入眠。
他们一定是累坏了。
我轻手轻脚地点燃了篝火,温暖的火光让我的身体稍微暖和了一些,使我有信心能够守望这个漫长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