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恍惚。
他似乎做了一场不愿醒的梦,此刻猛然间被人叫醒,还沉浸在梦的余味之中。
他的爱人开走了他的飞行器,他人生当中的挚爱像是消消乐一样,一下子消失了两个,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们是说,她原本的名字叫楚楚,对吗?”
“我甚至连她的原名都不知道。”
维克多这样说着,神情尽显颓唐与沮丧。
他草率修复的同声传译装置带着一股奇特的电流声,外表用胶布粘连着,看起来就像他的情绪一样千疮百孔。
不愧是德国工艺,楚小姐如果把它摔得更碎一些,我估计就连帮维克多传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家伙真够自私的,对吧,白沙。”
路雪托着白沙地脑袋,自顾自地问着。
“恐怕是怕你出卖她,竟然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呢,真是个没安全感的女孩。”
白沙扭了扭脑袋,似乎听不懂路雪在说什么,表情中流露着一个大大地疑惑。
路雪扭头看向维克多,说道:
“白沙说对。”
“哎呦。”
我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捂着被打的脑袋,嗔怒地看向我。
我不求她多会安慰人,只求她此刻不要让维克多二度生起去死的想法。
我静静地看着维克多。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睛里充满希冀。
“她有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爱情使人盲目。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小时候,我家里养了一只鹦鹉,那天刮起了大风,笼子破了,它飞向了天空。
我以为它第二天就会回来,可直到核弹将我从小生活的城市夷为平地,我也再没有见过它。
可怜的维克多。
“……没有。”我如实回答道,“她问你会不会恨她。”
他沉默了良久,感叹道:
“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爱和恨都有吧。”
他看起来有些颓唐,眼神中也带着迷茫,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我们三个人一狗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外面那些信徒们怎么说?”
“他们说春小姐回到天上神国去了。”
我回答道。
“天上吗?”他喃喃道,“好像也差不多。”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道,“你真打算在这里等她?”
“这就是我的打算。”
他摸出手枪对着自己脑袋开枪的时候,我并没有阻止他。
他最后按下了扳机,手枪空饷了一次,原因在于我第一次见面时就将他的弹夹卸的精光,里面并没有任何弹药。
维克多愣了愣,随后才开始流泪。
他的眼泪没有声音,却流个不停。
我缄默着,看着眼前这个悲伤的男人。
“我本来就打算死在这里。”维克多嗤笑一声,“只是没想到我的手枪里竟然没有子弹,看来不仅我的爱人骗了我,我的朋友同样算不上老实。”
“……咳咳。”
我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
如果不是看见维克多拿起手枪对准自己,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不过他显然从这被卸了子弹的手枪中,意识到我们的相遇,同样始于一个谎言。
他实在是很天真单纯的一个人,所以才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所以才会全身心地沉入到一段被编织的爱情里而毫无察觉。
我有些后悔,也许我该提醒他的。
他的表情很平静,是那种面若死灰地平静,只有眼泪在不停地流淌,似乎在无声地控诉。
“来吧,我的朋友。”
“虽然你骗了我,但我仍然打算为你做点什么,就当……”
“就当我死前还想做点好事吧。”
他摇着轮椅,缓缓地朝着大厅地中央走去。
我不明白他准备做些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你打算做什么?”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过,你不是想让我听听中央那棵古树的声音吗?”
我心中微微一怔,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在说这件事情。
我和路雪跟着他朝着中央的古树走去。
他在高台下抬起头,看向眼前这棵巨大的古树。
随后又看向我,似乎希望我说些什么。
我有些犹豫地看着古树,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这样突兀地对一棵树讲话,多少显得有些傻里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