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等态势下,贸然跟进这一良政的话,必然会被一些人玩坏,如此非但不能增加驿传财源,甚至还会搞坏驿传秩序。”
“不过综上种种猜想,最让臣弟佩服的,莫过于王象乾想将官驿的迎来送往,直接从驿传中剥离出来,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废除钻空子的特权啊,避免各地官府,拿着官家的银子来做人情,够狠,够老辣!”
“基本思路是正确的,有些细节想的有偏差,不过也情有可原。”
朱由校撩了撩袍袖,笑着看向朱由检道:“回到刚才的话题,特权究竟该怎样被取缔?这是一很宽泛的命题,我们不能一概而论,毕竟特权的性质不同,涉足的领域更多,要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朕举一个例子,徐霞客你知道吧?”
“知道。”
朱由检点点头道:“他不是被皇兄召进京,被特擢为少府郎中吗?听说此前被皇兄谴派到北直隶绘制新图,勘探矿藏吗?”
“不错。”
朱由校怅然道:“眼下此人在开平中屯卫一带,带领队伍勘探矿藏,此人有才,至少对朕有大用。”
“臣弟听说此人,先前曾游历大明不少地方?”
朱由检眉头微挑,看向朱由校说道:“皇兄重用此人,是想重新绘制大明舆图,并勘探出更多矿藏?”
“是。”
朱由校回道:“徐霞客的确游历过不少地方,但是皇弟可知,此人先前能这般遍游大明各地,便是享了一些特权吗?”
“官驿私用?”
朱由检眉头微蹙道。
朱由校点点头。
其实对徐霞客的某些行为,朱由校是知晓的,但知晓又能怎样,就因为这些事情,便要杀掉徐霞客?严惩徐霞客?
那么规范和发展舆图构想,又要找谁来推动呢?
不是朱由校双标,是现实就这般残酷。
只舆图这一领域。
涉及到军事、政治、经济、水利、交通等不同需求,就需要用到不同规格,不同侧重点的舆图,上述这些是不能混淆的。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似上述这些事宜,又被简单粗暴的划归到奇技淫巧范畴。
在大明想要扶持新学科,新领域,新产业,是需要足够的时间为沉淀,需要足够的利益来驱动,由此才能逐步构建起来的。
为了整体性的谋划部署,朱由校对待一些事情,只能选择暂时看不见,不过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与其说取缔特权,倒不如说是查漏补缺的堵上漏洞。”
朱由校双眼微眯道:“特权是永远无法取缔的,因为其与阶级紧密相连,皇弟觉得阶级能被取缔吗?”
“臣弟…”
朱由检一时语塞,尽管他很想说能被取缔,可认知却告诉他,阶级是无法被取缔的,倘若此想都能被取缔,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岂不也随时随地能被取缔?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将特权限制在一个范畴内,明确好条条框框,亮明底线是什么。”
朱由校神情严肃道:“只要没触碰到这些,某些特权就允许它存在,可一旦谁僭越了底线,就没什么好说的,该怎样办就怎样办。”
“而上述构想成立的先决条件,是没有那么多的空子可钻,不叫公器私用危害到地方,不增加底层群体的负担,驿传这仅仅是个开始,就像朕废除摊派辽饷,永不加赋一样,今后像徭役,马政,火耗等事宜,朕都要一一废除掉,只不过这些事情吧,跟太多人的利益掺杂在一起,这也是特权的一种。”
“那皇兄今后还要杀很多人?”
朱由检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家皇兄道。
“那就要看他们了。”
朱由校语气铿锵道:“要是没人阻挠的话,朕并非嗜杀之辈,能不杀就不杀,不过嘛,牵扯到了利益,想平安无事的度过,明显也是不现实的,所以朕今后啊,会杀很多的人,可能有不少还是家底殷实的。”
“那也该杀!”
朱由检却道:“大明就是因为有这些败类,才会有今日之困局的,要不是他们太贪,就不会有这些。”
“呵呵~皇弟还是太年轻了。”
朱由校笑着摇摇头道:“行啦,抓紧进膳吧,饭菜都快凉了,今夜早点睡,明早陪朕出宫转转。”
言罢,也不管朱由检怎样想,朱由校转身下了罗汉床,朝东暖阁外走去,不过没多久,却传来朱由检惊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