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钱阁老有句话,本辅觉得没错,崔呈秀他们联名呈递的追责问责疏,还存在一些纰漏,应会同吏部、礼部、都察院等有司衙署,由内阁牵头来办,完善这份法纪法规,继而再呈递到御前去。”
疯了。
真是疯了。
钱谦益眉头紧皱,看向毕自严的眼神都变了,他不知道一向脾性温和的毕自严,为何在这件事上表现这样激亢。
倘若这封追责问责疏呈递御前,一旦天子允准的话,就代表他们这些文官的头上,多了一道紧箍。
哪怕过去一直没被揪出什么,可要是说有朝一日,被查出一些什么的话,是能进行追溯摸查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做官为了什么?
是要办事。
是要理政。
不过既然做了官,那贪点名,敛点财,谋些利,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什么都不沾的话,这世上的圣人未免太多了。
甚至钱谦益就在想,毕自严这般坚决的支持,只怕想要的是谋名吧。
只是钱谦益的这些想法,毕自严不可能知道,当然他的种种想法,钱谦益也不可能知道。
追责问责疏出现在内阁,毕自严就知道是天子的手笔。
因为崔呈秀不可能自绝于官场。
恰恰是这封奏疏,让毕自严看到了希望,倘若此疏能够推行,那么户部所辖的诸多税改啊,就真的有可能撬开口子。
钱谦益有项猜想是没有错的,毕自严的确是谋名,但其所想的名,跟钱谦益想的不同。
毕自严想要将万历朝的新政续上!
这个想法何时有的?
就是最近这一个多月。
当初在接任户部尚书时,毕自严还没有这种想法,因为此事的难度太大,会得罪很多很多的人。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执掌户部的时间越长,了解到的情况越全面,毕自严就发现他明确的那些方向,顶上天算是缝缝补补,可以将眼前的问题掩盖住,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解决。
而在这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与天子的频频交谈,特别是袁世振被召进京,加之最近的辽左奏捷,以及眼下的内阁更替,还有崔呈秀所呈这封追责问责疏,这一系列的变化,使得毕自严的内心愈发火热。
如果他可以彻改大明赋役的弊政,将断掉的万历朝新政延续,并寻得更为妥善的新规,那么大明社稷是否能涅重生呢?
“诸君,此疏的争议性很大,本阁建议留到最后再商榷。”时任首辅的朱国祚,见气氛有些微妙,沉吟刹那开口道。
“这是内阁的首次票拟阁议,从司礼监、通政司转递的奏疏不少,堆积的这些政务需要尽快解决,要是诸君没有意见,暂进行下一项阁议,这封追责问责疏留到最后再议。”
“附议!”
“附议!”
朱国祚话音刚落,钱谦益率先表态,随后沉默的孙如游、何宗彦几人,也都纷纷表明态度。
毕竟此事的影响太大。
毕自严见状,也没有多说其他,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断然不会退步的,因为此事是否能被明确,将关系到他所想的税改。
既然做了户部尚书,那他就要对大明财政负责!
何况现在他还进了内阁。
而一直沉默的孙承宗、王象乾二人,依旧没有表明态度,不过二人紧蹙的眉头,无不体现出他们的内心。
“好,秉承少数服从多数,暂进行下一项阁议。”
朱国祚环视左右,语气铿锵道:“户部递交的清查亏空,诸君都有什么想法?此事从很早就提出,到现在除了户部有所动作,其他有司衙署的表现就很乏力,国库空虚是事实,中枢财政收支失衡是事实,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如何解决这些棘手问题,这不止户部要考虑,内阁同样要考虑。”
讲到这里,朱国祚特意看了眼毕自严,他知道这项阁议,只怕毕自严肯定要发表看法和意见,也是在此等态势下,朱国祚生出唏嘘,陛下啊,您哪里是在给内阁放权啊,这分明是将火都转移给内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