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太阳将要熄灭,吾等传承的国度将要走向灭亡,可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
“你这灭世的诱因,屠戮众人,掀起无边无垠的战争狂潮,让无数人的魂灵飘逝,投入你胸膛的熔炉。”
“你说,一切皆是虚假,我们都是同一人被割裂的残渣,众人终要合一,眼前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可我诞生在这片土地,经历漫长岁月,看过荒山鸟鸣,见过生死别离,从年轻走到衰老。”
“我教出的学生们散落在大地的角落,偶尔还有信件向我寄来,信使骑着快马,总是满身泥浆,伤痕累累,信件却崭新如初。”
“当我握住学生垂死的手掌,脉搏一点点衰弱,昔日富有神采的眼睛渐渐散大无声,生命溪流断绝干涸。”
“这一切又怎能是虚假?!”
罗素默然不语,看着马丁弓腰咳嗽,咳出大口的血,暗地里还在聚集力量,筹划谋杀的仪式。
可他却并未阻止,只是骑跨战马,握紧枪矛,俯视老人所做之事,眼神像是傲慢,也像悲悯——为逝者。
“这一切,不过是你编织的谎言!”老人瘫坐,背靠枯树,眼珠死死地盯住战马上的骑士。
“只有走投无路的狂徒,嗜好杀戮的狂人,还有那些不知道思考的愚人才会去追随你!”
“我们生存的世界,怎么可能只是虚假?你所言说的罗马皇帝,救世圣徒,不过是为自己披上正义的外衣!”
“你是个意欲毁灭一切的狂人!”
何等可笑,又何等可悲。
罗素凝视老人渐渐疯癫的模样,猜到自己为何会在坟墓里醒来,为何会有记忆缺失,遭到背叛。
魂镜将一切残片重新赋予身份,演化成真实世界,而残片们不再相信真实,沉浸在虚假里。
万物皆是我一人。
一己之力,战胜所有?
何其艰难。
“你效忠的太阳王,难道就能解决这一切吗?”
罗素突然发问:“他与我本质上都是同一人,我们的能力相同,你们为何愿意相信他,而不是我?”
“人们难道会愿意放弃生路,转头踏进望不见尽头的深渊?”
马丁祭司摊开厚书,悄然取出匕首,割破手掌。
“你许诺的只有毁灭,永远看不见尽头,永远无法得到光明与救赎,即便最终成功,我们也不过是成为陌生人的一部分。”
“犹如一滴水汇进湖泊,我们甚至不清楚那是脏污的大湖,还是鱼群徘徊的清水。”
“所以你们选了太阳王?魂灵里只懂得救赎和许诺的部分,选择了延续现状,而不是随我冲入毁灭。”
罗素叹息,持平落影森长的枪矛,随意投掷,击中老人干瘦胸膛,矛尖穿透衣裳,刺破血肉,将内里的脏器尽数捣碎,将未曾发出的巫术堵死。
枪矛颤动,将酷似马丁祭司的老人钉死在枯树下。
一点淡金色残渣飘起,投入人性熔炉。
“我可真是个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