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村的时候,他们几乎吓瘫过去。屠村的人走后,他们唯恐北幽人杀个回马枪,就偷偷溜到了深山里,住在山洞里,靠打猎为生,除非必要,否则都不肯出。他们这次到镇上卖山货,跟我们聊起来,我们才知道。”青提回答。
“那时候,大梁对北幽很是优待,北幽为何突然屠村?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缘故?”许卿姝蹙眉问。
“他们也不知道,若有察觉,他们肯定会提前逃进山里,村里人不至于几乎被屠尽。他们觉得奇怪的是,当时,他们爹奋起反抗,咬伤了北幽士兵的手,北幽士兵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是哎呦。”青提声音极低极低。
“怎么会?!北幽话呼痛不是这样的!”许卿姝惊愕。
“他们还说,里面个别人看起来不是北幽面容。那兄弟俩怀疑,可能我们大梁有人假装北幽士兵,故意屠村,引起争端,借机消灭北幽,稳定塞北。所以,即便北幽灭了,他们也不敢出山生活。”青提小声说。
“他们怀疑是盛家军?”许卿姝蹙眉,“不可能!我敢担保,国公爷不是这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许卿姝很是笃定。
“从最终获利来看,是我们大梁灭了北幽。会不会是国公爷手底下的人瞒着国公爷做的?或者是旁的部落有意让鹬蚌相争,他们好渔翁得利?”青提猜测。
“又或者是北幽的人与大梁人有勾结,比如用了十绝帮?周一苇不也活跃在塞北吗?又或者是余星瑶为了还朝,特意让两国开战?”许卿姝凝眉思索。
“都有可能。眼下怎么办?”青提问。
“那两人在何处?”许卿姝反问。
“还在塞北山里。张巡找人盯着呢。”青提回答。
许卿姝决定,给国公爷写一封书信,由国公爷来调查这件事情。
国公爷最好先在盛家军自查一遍,心里有数以后,再禀告朝廷。
之后,许卿姝和青提聊起了适合来往塞外买卖的货物。
如今,许卿姝手下的买卖很多。
她身为安国公府世子夫人,许多时候不方便出面,好在她培养出来的管事都十分得力。
不仅青提、蜜柚深得信赖,而且,许卿姝还培养了好多可靠的管事。
许卿姝会将自己的产业放在他们名下。
这些管事,有的身契在国公府,有的为了孩子前程求恩典成了自由身,可他们绝大部分都不会背叛许卿姝。
一来,许卿姝肯给他们让利,二来,他们背靠着国公府容易做成买卖。
手下管事即便有个别不老实的,许卿姝也能很快发现并处置了。
许卿姝安排人手银钱,给青提描绘了未来的布局,青提听得浑身都是干劲儿,热血沸腾地离开了。
盛夏已至,盛怀瑾很是繁忙,今年南方各地都下了大雨,工部和各地官员都紧绷着防汛的弦。
大梁第二大河,名为月川,几乎横跨大梁东西。
朝廷担心月川决堤,特派盛怀瑾到洛伊巡视水务。
因为如果月川遇险,从杭城到洛伊的运河势必会受影响。
运河一旦受阻,许多南来北往的货物都无法运送了。
许卿姝为盛怀瑾收拾了衣物,特意殷殷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夜里巡河要让人多提几盏灯。马车上多备几身衣裳、几双鞋,衣裳、鞋袜若被打湿了,千万及时更换,别让寒气侵体……”
盛怀瑾含笑听了,突然将许卿姝揽进怀里:“放心吧,巡河这等事,我都做熟了。差事一切都好说,只是舍不得你。”
“说正事呢,快起来,别让孩子们看见。”许卿姝粉面含羞,娇嗔一句,从盛怀瑾怀里挣脱出来。
许卿姝和孩子们一起送了盛怀瑾出去。
然后,许卿姝便将贺管事唤进来,让他知会各个掌柜,需要采买原料、卖出货物的,得抓紧时间运送,以免回头被汛情耽搁了。
盛怀瑾的马车行驶了几里地,接上了工部员外郎方德远。
方德院今年五十多岁了,老头儿很健谈。
方府安排了马车,他不肯在自己车上待着,非挤到盛怀瑾的马车上,跟盛怀瑾聊天,以排遣一路上的寂寞。
“方大人的胡子怎么了?”盛怀瑾笑问。
方老头儿一向爱惜他的胡子,总是梳得很整齐,今日却似乎有些错落杂乱
“嗐,别提了, 我家老婆子把我骂了一通,还上手揪我的胡子。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我的美髯得被她薅秃了。”方老头吹胡子瞪眼睛。
盛怀瑾忍笑:“好险,好险。”
“可不是嘛!每每吵架,她都爱拽我胡子。人家说老了脾气就小了,我家老婆子脾气反而见长。”方老头儿直摇脑袋。
“你们因何吵架了?”盛怀瑾问。
“我去洛伊是奉了皇命,是公事,可她抱怨我,明明已经说好要陪她回娘家,要给老岳母过寿,却失信了。你说说,她这是不是不讲理?!”方老头儿叹气。
“这说明嫂夫人待见你,不想跟你分开。听说有人夫妻不睦,妻子巴不得夫君整日不在家呢。”盛怀瑾安慰方老头儿。
方老头得意起来:“这倒也是,她干什么都喜欢让我跟着。只要我得空,她一步离不开我,烦得很。”
方老头嘴上说着烦得很,表情却像是在炫耀,盛怀瑾忍俊不禁。
“盛大人,你整日到处巡河,到处当钦差,弟妹有没有经常跟你争吵?”方老头儿好奇地问。
盛怀瑾垂眸。
没有。
别说争吵了,许卿姝都没有表现出过不悦。
每次他要出远门,许卿姝都会贴心地帮他准备行装,温柔地叮嘱他许多话。
许卿姝几乎事事都替他考虑到了。
以至于他母亲很是放心。
这几年,他每次去向母亲辞行,母亲只讲:“叮嘱的话卿姝都说过了,我也没什么要补充的,得空了多往家里送信就好。”
“弟妹没抱怨过?”方老头儿惊讶地问。
“没有。她一向很温柔体贴。”盛怀瑾笑答。
方老头儿惊愕了片刻:“哪儿有不在自己男人跟前使小性子的女人?你们不熟?她怕你?”
“都生了三个孩子了,怎会不熟?”盛怀瑾失笑,“怕我?不会。她就是一直很温柔体贴。”
方老头儿啧啧称奇地嘀咕了半天。
盛怀瑾看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京中夏日炎热,许卿姝吩咐人给各处送冰盆来降温。
这一日,许卿姝午睡醒来,发现三个孩子满脸笑容地围在冰盆旁边。
“你们怎么不多睡会儿?”许卿姝伸个懒腰,起了身。
“是妹妹把我叫醒的。”璟哥儿乐呵呵道。
“母亲,你快过来看看。”润姐儿高兴地招手。
许卿姝走到跟前,才发现今日冰盆里并非四方的冰块。
冰被雕成了一条大鱼。
大鱼栩栩如生,冒着白气,身子从碎冰块中跃出一半,似乎正在海里遨游。
“这是你们谁想的主意?”许卿姝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