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沐容和花四爹都是呵呵一笑。萧平安却又接道:“不过却是好认,这应是腐尸花,又名大王花,大花草。乃是产自爪哇国,全株只有一朵大花,其花之大,未有过之。按书上所说,这一株长的还不算大。”
花沐容笑容一僵,随即却是欣喜,道:“小兄弟,你当真是了得,好本事,竟连爪哇国的事也知道。”
天下草木之多,谁也不可能尽数识得,在镇江沈放给了萧平安等人半个榴莲,萧平安就是不知何物。但这大王花偏偏就记在《奇本草》上。
唐代之前,读书人大多以为,所谓爪哇国乃是莫须有一个国度,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样。天长日久变作了笑话,说人记性不好,常说将事情忘到了爪哇国。孰不知爪哇与中原一直有往来,东汉便有使节过来朝贡,当时称作“叶调”。后汉至隋,史书又称爪哇国为“呵罗单”,亦称“陆耶婆提”。到了唐代,来长安的爪哇人更多,又称爪哇国为“诃陵”、“阇婆”。这名字太多,反叫人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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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本草》的编者张宝藏在长安为官,见了不少爪哇人,听闻有此花,也是大有兴趣,仔细询问,收录进来。他这本《奇本草》专收天下奇花异草,有大半原因,也是因为唐时长安的胡人众多,带来不少奇花异草,都是中土未有,才叫他突发奇想。既要拿大唐的奇珍与人家比较,也想遍录天下奇异,以作惊奇。只是他这书中之物太过稀奇,大半他自己都未亲眼见过,天长日久,人人只道是信口开河,书籍大多亡佚。萧平安所得乃是张宝藏手书,只怕已是当世孤本。
沐云烟兴趣盎然,道:“它长的这般别致,为何起个这么吓人的名字?”
花沐容道:“自有原因,这大王花乃是胡商自天竺带来,一共五株。这花本是寄生,旁边这棵树便是它的养分,甚是难活。如今我谷中已养死了三株,只剩这最后一株。还有一株卖给了当朝程松程大人,呵呵,听说此人已到川中为官了。”
沐云烟道:“没听说程松有这个雅好,想是买来溜须拍马。”
花沐容笑道:“小妮子聪明的紧,一语中的。这程松买去,正是此意。他放出风去,说自己买了朵奇花,花开四尺,天下无双。寻常大莲也不过十余寸,四尺大花,朝中自然无人肯信,争相与他打赌。引得韩侂胄大人和皇上都有了兴趣,相约花到之日,一同去观,也为众人赌约做个见证。呵呵,这程松本意就是如此,想请皇上去他家走一趟,他身价自又是不同。可惜……”掩口而笑,道:“可惜他只算错了一件事,小姑娘,你不是好奇它为何叫‘腐尸’这么难听的名字么?咱们近前一观。”
带着众人绕过花丛,朝那大花走去,未到近前,便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如腐臭的尸体一般,人人都是皱眉。花沐容早掏出丝巾掩了口鼻,道:“程松大人唯独小瞧了这花的味道,咱们谷中先前已对他明言,此花味道有点特别。”说到此似是忍俊不禁,笑的花枝招展,道:“据说当日程府,张灯结彩,花红柳绿,朝中大臣足足来了一半还多,皇上也是准时驾到。当着君王之面,程松带花匠兴冲冲开箱取出花来。此花一出,果然是人人惊艳,连呼惊奇。皇上也下座来观,可还没走到近处,一阵风吹来。”
说到此,突然止住不说,面露惋惜之意,不住摇头。
沐云烟道:“姐姐不要吊人胃口,然后呢?”
花沐容笑道:“还能怎样,程大人落了个尸臭相公的名声,一连几日,上朝之时,人人都躲着他走。”
沐云烟也是笑道:“还不是你们故意骗人,说这花味道只是有些特别。”
花四爹接口道:“我们也未骗他,就是特别的很么。”话锋一转,道:“这程松小气奸猾,挑三拣四,毫无信义。我百花谷本就不愿做他生意。”
众人一路看着奇花异草,与花沐容和花四爹谈笑风生,也是宾主皆欢。
又行到一处温室,那屋子与众不同,只有寻常卧房大小,四面除了一门,连个窗户也未见。更稀奇的是,屋中竟有一颗大树,刺破房顶,郁郁葱葱,亭亭如盖。
未进门,花四爹便正色道:“小兄弟,这里面有一株奇草,养的一直不得其法,也想请小兄弟看看。”他一头白发,杖围之年,此际对萧平安说话,却是十分客气。
萧平安见他说的郑重,连称不敢。
推门而入,屋内却是空空荡荡,只见一截粗大树干,一人合抱,似是这屋中就种了这么一棵树。花四爹自地上拉起一道盖板,下面现出一处台阶。花四爹晃亮火折子,顺着台阶下到地下。
地下室也不大,不过丈许,众人下到其中,几乎已将空地挤满。室内阴气逼人,背后乃是石壁,有水渍渗出。正中一颗大树树根盘曲而下,粗壮的根部一半插入地下,一**露在外。树根之下,盘结之中,累累尽是骷髅。其中一个骷髅,自眼中冒出一棵尺许长的奇草,圆曲而生,有如盘蛇。茎如白玉,分作七节,单叶对生,宽约二指,叶片狭长,通体橙黄,每片叶上都有三个白圈,如同鬼脸。顶端隐隐探出一个小小花苞,其形更是诡异,头顶尖突两角,花托下带着长须,侧面看去,竟如龙头一般。
全瑾瑜心头一颤,情不自禁攥紧了手掌,与云锦书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绛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