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花有解酒之效,沈放倒也听人说过,但自己不再碰酒,自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与他解释,待他饮了两口,才道:“李兄,这酒滋味如何?”
李云政赞道:“甘甜醇香,果然名不虚传。”
沈放笑道:“我若说这不是真的猴儿酒,李兄觉得滋味还这般好么?”
李云政一愣,道:“沈兄这是何意?”
沈放悄声道:“在下虽不善饮,这猴儿酒却是见过的。我有一位李承翰师兄,熟知猴性,每隔几年都能骗到猴儿酿酒。这真的猴儿酒,用的果子有大有小,有熟有不熟,更有些熟透破损,树洞或是石洞之中,难免有杂物,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刚取出的猴儿酒,浑浊不堪,人若要饮,须得静置许久,有些太过肮脏的,还需过滤去杂质。”微微一笑,道:“可咱们取出这酒,却是清澈的很。”
自有猴儿酒,历朝历代,都不缺假冒猴儿酒骗人之事,粗糙的便是拿口大缸酿制,也有做的精细的,真的跑去山里,寻棵大树,塞果子进去。但不管如何,这人酿出来的酒,终究与猴儿偶然造出之物不同。真正的猴儿酒见者极少,假货却是太多,以致时人见之,不管真假,都当假的来看。
李云政目瞪口呆,低头又喝一口,哈哈大笑,道:“原来沈兄才是此道中人,佩服,佩服。听沈兄如此一说,这滋味倒真不如之前了。”
沈放正色道:“李兄可是又错了。你道是人会酿酒,还是猴儿会酿酒?”
李云政又是一愣,道:“自然是人。”
沈放道:“正是,人善酿酒,又是精挑细选,懂得搭配,这借树洞酿出来酒岂能不如猴子?所谓猴儿酒价值百金,可遇而不可求,不过时人好以新奇为贵,以讹传讹罢了。”
李云政哈哈大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笑得直打跌,道:“沈兄当真是妙人,一碗酒竟叫我喝出三般滋味。不行,不行,如此妙事,不能一人独享,我须得与诸位明言。”
沈放笑道:“李兄大谬,如此良宵美景,你我何苦要做败兴之人?”
李云政呵呵一笑,放下酒碗,道:“原来沈兄洞若观火,早已了然于胸,我说今日沈兄为何不上前说话。”望望沈放,道:“想来这手脚早就做下?”
沈放点点头,低声道:“这酒乃是树洞中生成,决计不假,人家这文章,想是大半年前就已经做好。”
李云政也压低声音,道:“如此考验,倒也别具一格。”
沈放点头,道:“是啊,这位乾元会主人,想法当真是与众不同。小小方寸之地,不假约束,却是人间百态,纤毫毕现。”
李云政道:“此法却是堂堂正正,不知不觉,我等都是将本性显露无遗,如此看人,岂不比坐下来写篇文章要高明万倍。这不过区区五日,已有如此多故事,若是再多些时候,说不定合纵连横,甚至大小兼并,甚至货币银钱,贸易集市,诸般都会出现。”
沈放看看场上兴高采烈众人,也是感叹,道:“是啊,吾等都在戏中,难免渐渐入戏太深。”
李云政面上笑容渐敛,定定看着沈放,道:“沈兄心智过人,不知依沈兄看来,此会主人,究竟是何用意?”
沈放摇头道:“高人行事,在下也不敢妄自猜度,只是定不是招揽人才如此简单。”侧脸看向李云政,道:“前日分组之时,我瞧不少人来找李兄,李兄却都拒绝,莫不是早打定主意,要与焕之、潘家兄弟同组?”
李云政道:“瞒不过沈兄,吾心思,既是识人,嫌贫爱富,排除异己,有难则弃,抱团逐利,又岂是君子所为?更何况焕之兄坚忍不拔、潘家兄弟勇气可嘉,又岂是泛泛之辈。”微微一笑,又道:“还有沈兄。”
沈放哦了一声,道:“在下也入得李兄法眼么?”
李云政道:“三日休憩,此会中人,我见了六十八位,唯独未见沈兄,不管何等场合,何人发起的聚会,都不见沈兄踪迹。”
沈放笑道:“在下不甚合群,也不讨人喜欢,见笑见笑。”
李云政摇头道:“沈兄不必客气,沈兄虽未露面,但认识你的几位江湖人物,却没有不提起你的。”呵呵一笑,道:“虽然所说未必都是好话。”
沈放也是一笑,众人私下聚会,栾星来、欧阳宗华等人自然也会跟去,愿说自己坏话、怪话的人可是不少,猜都不须猜。
李云政道:“这些不过都是借口,其实沈兄淡泊如浮云,潇洒不羁,李某也是一见倾心,极愿与沈兄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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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笑道:“李兄这是说哪里话,咱们不已经是好友了么?”
李云政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
直到夜半时分,众人才陆续散去。李云政几人喝的醉醺醺,回去便倒头睡下。沈放也跟着睡下,过了片刻,黄焕之已是鼾声如雷。沈放忽然起身,自屋中出来,一路直行,径自朝掏出猴儿酒那树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