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德见侧翼破绽百出,索性孤注一掷,竟号令全军反攻,意图以兵力优势直接击溃金军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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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鲁图一见大喜,立刻转攻为守。以宋军的野战攻坚能力,在金军弓弩箭阵下,仅冲锋三次未果就一蹶不振,不管长官如何催促,再不肯冲锋。
宋军士气已经低落,战阵又是千疮百孔,偏偏夏衍德这个老兽医一号脉,孤注一掷,竟开出一记猛药,他在北翼凑了五千军,佯攻宋军侧翼。同时派出五百骑兵,意图迂回到宋军后路,直扑沙鲁图指挥所,来个擒贼擒王。
五千侧翼调出,沙鲁图立刻发觉,根本未理会忽然脱离战场的那五百骑兵,立刻也以锥形阵直插宋军大阵,一鼓作气,将宋军彻底打散。
夏衍德本想给沙鲁图来个釜底抽薪,偷他老窝,谁知自己的骑兵还不知在哪里,人家的主力已经杀到了家门口。
夏衍德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宋将,有着优良的传统,一见形势不妙,立刻来个金蝉脱壳,留下主将大纛,自己带军逃跑。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是处,逃走之前,他将罗文派上前沿,活活坑死。罗家此战一门两忠烈,这孤儿寡母的赏赐想是有着落了。
一场恶战从晨曦打到日暮,宋军败退,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兵器旗帜,落日之下,一杆高大的暗红色大纛被推倒。
有兴高采烈的金兵争相踩上去,他们脚上的血沾染了旗帜,又把它踩到血染的泥土里。他们的行为很快被制止了,遍地的旗帜可以随便踩,唯独这一面是要被好好收藏起来的。
术虎没有死,他甚至想不起这个下午是如何度过的。他脚下是肥沃的田地,可如今浇灌的都是鲜血。田地中的稻谷早被蝗虫啃光,土黄的田地下,或到处都是蝗虫的卵。他隔壁的一位老太爷说蝗虫乃是源自兵灾,这或许是真的,在这些鲜血的滋润下,明年的土地里究竟会长出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宋军大败,又有六千多人投降,再加上被杀的,折损大半。夏衍德收拢残兵,一万多人都躲入信阳,决心龟缩不出。
沙鲁图毫不留情,又将六千降卒斩首,就在战场当中,筑起一座京观,近万宋军一日之间失去了生命,被埋入永恒黑暗的地下。
京观,又叫“武军”,乃是古代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但这不仅仅是为威慑,若是恐吓敌人,留下满地的尸首更加震撼人心。宋人已经明白,战后极易爆发瘟疫,多半都是腐尸引起。眼下金军没有退回的打算,必须将这些尸首掩埋。
随后沙鲁图并未进军信阳城,而是还军坝上,先将河渡接管。留在坝上的两千宋军望风而逃,根本没敢露面。
叫术虎没想到的是,他以为自己熬了过来,可回撤之时,自己就是跑到路边拉了泡屎,就被人掳了去。他是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何必往草丛里跑,屁股又不是没被人看过。
术虎和郭汾阳几人拼拼凑凑,算是将一场大战说个八九。宋军落败,众人倒都未觉有何意外。
沈放关心秦广下落,特意问了问,郭汾阳道后面乱军之中未见此人,想还是逃脱了。
花轻语和宋源宝几个,都忍不住抱怨宋军无能,手握三万大军,面对数量只及自己一半的敌军,还是一败涂地。
在李云政三人看来也是如此,沙鲁图用兵也就一般,远非名将水准。宋军此败,纯粹是指挥无能。
帅有十过:勇而轻死,贪而好利,仁而不忍,知而心怯,信而喜信人,廉洁而爱人,慢而心缓,刚而自用,懦志多疑,急而心速。
夏衍德知而心怯,慢而心缓,懦志多疑,急而心速,身犯四样,实不是领军之将才。
经此一役,宋金攻守之势相易,不须怀疑,接下来东西两线,金军必也将转入反攻,战火转眼就会烧到大宋境内。
众人自然没杀术虎,还给了他一套汉人衣衫,放他出门。出门时,他望了望萧平安,萧平安也看了看他,两人什么也没有说。
此际术虎这个金人站在宋国陌生的土地上,望着头顶一样的星空,一片茫然,他由衷的想:“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
柴九一如既往仍是不主动参与一群年轻人的讨论,直到云锦书等人问了几回,才说了一句:“这一战又怎会有胜者。”
李云政追问道:“那依先生之见,这后势如何?”
柴九默然片刻,方道:“两犬相争,饿虎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