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脑子里翻江倒海,直愣愣在床前坐了二个多时辰。
这燕思思他自是认得,在嵩山见到,见面礼也给了,抱也抱过。当时自是喜欢的不得了,可如今再见,心中说不出的厌烦愤懑。虽知这小小的孩儿什么错也没有,但师傅师娘之死,终是由此而来。
呆坐椅上,面上表情不住变幻。
心中不住道,这是仇人家的女儿,落在我手里,岂不正是报仇的好时机。他自不会丧心病狂到要害小孩性命,但拿来要挟燕长安,甚至逼他自裁,岂不甚妙。
这并非英雄好汉的行径,但这念头却如春天的柳絮,落在他身上,就挥之不去。
一会又道,这孩子怎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哥舒大哥的手段,有哥舒大哥相助,我也不怕燕长安。
思来想去,忽然想到。师傅师娘未见过燕思思,但盛云英见过啊!她分明是有意说谎,要骗我师傅师娘。听沈放说,这盛云英与他大叔颇是有旧!而且我师傅师娘也打不过燕长安。难道她是想要害我?我也没得罪过他们连云盛家。不对,莫非是因为百花谷那绛仙草?盛秋煌疯癫而死,我当时偏偏也在,因此她就归罪于我?
剧变以来,他心中都是愤恨,始终不曾仔细回想此事。更何况他当时只有耳朵能听,诸多事情也都是猜想。此际想起,越想越是古怪。想到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害了师傅师娘,心中更是惶恐追悔。
脑中正乱成一团,床上燕思思揉揉眼,终于醒了过来。小嘴先打个哈欠,睁眼就看见萧平安,大眼立刻瞪的浑圆,道:“大木头!”
这孩子半点也不怕生,嵩山之上,跟宋源宝混的很熟,自己这“大木头”的外号也是宋源宝那个多嘴的教会。此际听在耳里,说不出的别扭,心头邪火立刻窜上来,阴沉着脸,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燕思思向来是万千宠爱,在寒来谷作恶多端,也无人敢惹。一旦惹祸,就跑去顾敬亭哪里。一声又甜又委屈的“爷爷”喊过,天大的过错也揭过了,还能混块糖吃。生来就不怕人吓唬。见这个平日总是笑嘻嘻的傻大个眼下忽然换了个脸色,居然敢凶自己,登时不满,小嘴一嘟,眼睛瞪的更大,凶巴巴瞧着萧平安。
两人瞪眼互相看了足有数十息功夫,萧平安还是败下阵来,道:“你怎到的这里?”
燕思思觉得胜了一阵,气焰更是嚣张,道:“这是哪里?你带我来的,我怎么知道!”
萧平安皱眉道:“我带你来的?”
燕思思道:“娘亲和伯伯叔叔们带着我住店,半夜有什么人来,他们打起来了。我迷迷糊糊的,然后就到这里了。”面色微变,道:“不是娘叫你带我来的么,这是哪里啊!”
萧平安脑子飞转,点头道:“是,是你娘叫我带你来的,这里是扬州城,一个朋友家。”
燕思思毫不怀疑,这世上,她第一喜欢的人是顾敬亭爷爷,第二是沈放哥哥,第三才是娘亲。这个大木头是沈放哥哥的结义大哥,人虽然傻些,待自己还算不错,还有个叫宋源宝的也挺好。坐起身来,道:“娘亲呢?”
萧平安道:“他们很快就来了。”眼珠微转,又加了一句,道:“你娘叫你乖乖听我话。”
燕思思点点头,道:“思思可听话了,思思饿了!”
窗外天色已暗,萧平安略一思想,索性带燕思思出门。自己身上还有不少打劫来的钱,也无须拉下脸找那郭倪混饭吃。
拉着燕思思之手,出了府门。郭倪的规矩不少,这家丁仆人士卒,一个个都是透着机灵,认得他是白日来的客人,任他来去,也无人过问。
到了街上,燕思思立刻眉飞色舞。一路自嵩山奔波,许久未见如此大的市集。
眼下战乱,又有饥荒,扬州城的生意大不如前。但毕竟繁华之都,又有水利运输之便,到了晚间,零零散散,还是摆出了些摊子。其中吃食,寥寥无几,过往行人,更是看的多,掏钱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