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峰低声温婉道:“文秀说我的病,需要中医调理,提前了解中医理论很有必要,还有可能练一些养生功夫,这闲来无事,我便随意翻看。”
祝红阳心中感动,司文秀做的这些铺垫足够细致,未来张云峰练武强身健体的事,已经水到渠成。
顺势坐在圆桌前,与斜倚床头的张云峰遥遥相对,祝红阳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云峰也没有开口,抬起头看向祝红阳,四目相对,凝视片刻,两人忽然笑了起来。
自从把张云峰接到祝家庄,这还是唯一仅有两人相处的时光。
祝红阳感慨万分:“我们两个都是师范大学毕业,却都没能成为老师,当年的梦想,终究只是梦想。”
曾经的他们憧憬过,走出校门成为一名教师,然后在那永远充满朝气的地方慢慢度过人生岁月,期待着桃李满天下。
可惜现实无情,祝红阳成为建筑施工企业的员工,终日奔波在全国各地形形色色的建筑工地,有家难回。
张云峰成为供销社的一名会计,惨遭下岗浪潮波及,又遇到负心郎,不仅剥夺她的幸福,还抢走她唯一的念想,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
此刻再回想起当年大学时代的梦想,未免有几分苦涩。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张云峰轻声低吟这首词,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假若知道未来,大学时就该放下女儿家的矜持,主动和祝红阳挑明关系,而不是连尝试都没有尝试,放手看着他孤零零远走西山省。
怜取眼前人,不是指现在,而是指过往,此时此刻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怜取眼前人?
祝红阳忽然笑起来,斟酌着缓缓道:“那晚你已经看到了,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人,拥有改变命运的能力……”
张云峰白了他一眼,略略有了几分当初少女时的风采:“你不说,我当然不会问,既然提起,总该给我说个清楚明白,那是超能力还是什么……”
望着恬静不语,做出侧耳倾听模样的张云峰,祝红阳的心彻底静下来。
“那日清晨,我带着你送我的两条紫云,登上前往西山省的列车……”
“谁知赶到东路建筑集团二公司报到时,却被告知,集团所属技校因为教育改革,撤销了,安排到工程项目部能否接受……”
“你说,那种情况下,我还有选择吗?”
“于是,平生第一次离开家乡跑到西山省,仅仅停了七天,有一次远赴南疆,那是我一辈子都没想到的遥远地方……”
“年底,命运女神垂青于我,居然得到回涂水机关住勤三个月的机会,遇到陪我二十年的女人司文秀……”
“哪怕后来机关搬离涂水这个小地方,搬到一二线大城市,我的小家却从此留在涂水,虽然每年依旧漂泊在工地上,但总算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港湾……”
张云峰一声不吭,静静听着祝红阳平淡如水的叙述,似乎看到他二十来年的生活。
一个声音自然,一个神情平静,却是彼此毫无隐瞒的真心倾诉与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