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些疑虑,但想着她医好了船家也就不再多问。
船上没了其他人,他们也和胡仙仙在攀谈中熟络起来。胡仙仙只告诉他们自己是陵州人,父亲是游方郎中,自己学医立志济世救人。
他们深信不疑,也将他们的大致情况告诉胡仙仙。船家姓洛,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在出海的大商船上当水手,去年九月海上起风暴就都死在了海里。
女儿才十三岁,由江州水军统领的夫人收为贴身婢女,他们这就是要去看女儿。
说着这些,船娘抹着眼泪埋怨:“人家都说,我们姓洛,就不该在水里讨生活,‘洛’就是要‘落水’的意思……”
“还在船上呢,你干嘛提那些字眼儿……”
胡仙仙忙挥手拦住要吵起来的夫妻俩,笑说:“那些话都是哄人,各有各的命,哪有规定姓什么就不能做什么的理儿?”
他们夫妻不再多说,都回舱去了,胡仙仙心情抑郁地坐在船头。他们的两个儿子都死去年九月的海上风暴中,那应该是海底圣境与黑球之间空间动荡引起的风暴吧?
谁的命不是命呢?为了程浩风,她枉顾他人性命,实在心中难安。可若是事情重来,她还是选择那么做。不是因为把其他人看得贱如蝼蚁,只是必须得那么做,处在那个位置了就得做那个位置想做的事。
第二天下午,他们上岸去统领府求见女儿,管家不让他们进门。半个时辰后,管家让一个大丫鬟带他们的女儿来船上与他们相见。
那女孩儿生得挺秀气,举止也落落大方,胡仙仙拉着她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别人都喊我洛三妹。”女孩儿声音脆生生地答着。
“我给你取个大名,就叫‘洛霞飞’,取自‘落霞与孤鹜齐飞’的谐音。”
洛家人都说这名字好听,欢喜接受。胡仙仙又给了洛霞飞一个小银锁,这银锁是空心的,可以分开为两半。一半锁心写着“洛霞飞”三字,另一半锁心写着“江天秋”三字。
洛霞飞捧着银锁瞅了又瞅,嘟囔道:“这边三个字好眼熟,就像是小少爷的名字。嗯,是念‘江天秋’吗?我识字不多,大姐姐,你说是不是呢?”
胡仙仙笑笑:“是的。这银锁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可你一定得收好,能保你平安到老、结得良缘。”
他们一家人似懂非懂地点头称谢,胡仙仙暗叹,只能尽力弥补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了。其实,她已看出这女孩儿有可能终生不嫁,赠银锁破天数,但愿洛霞飞命运有改变。
洛家两夫妻见了女儿后,又要返回撑船谋生的渡口,胡仙仙要随他们一起去,他们也没反对。
回渡口是顺风顺水而行,一路平稳。胡仙仙见着两岸青山夹峙,松青柏翠,又有不少猿猴穿梭其间,不由壮兴逸思飞扬。
其时已入夜,来往江船之上灯盏明明晃晃,不经意间又勾起胡仙仙思乡愁绪。
她亭亭玉立船头之上,忽而豪兴大发,忽而满怀伤感,随口诌出歪诗。
“关河寥落满天星,
江湖梦枕故园灯。
寂夜笑迎风清扬,
兴起狂歌猿和声。”
船家夫妇俩听了,都说想不到她还会作诗,她羞惭笑言:“我就是突然想发发疯,随便说两句顺口溜。诗词格律我是半点不懂,嗯,跳个舞给你们看兴许还行。”
说罢,她扬臂抬腿随兴舞起来。船再平稳也终是会随波颠动,她双足轻踏船舷,船家夫妇俩看得提心吊胆,生怕她一不留神就跌入江中。
胡仙仙全然不觉危险,只顾尽情舞动着。细月如钩、星斗满天、渔火点点,翩跹舞影似欲随风飘去。
船家夫妇以及近处的船户们正看得如痴如醉,胡仙仙倏然静立。她左足足尖险险踏于船头边沿角,右腿平伸于后,双臂如翅展飞向江中。
轻灵身姿如蜻蜓俏立荷瓣,如沙鸥轻掠水面,如飞鸾蹑足云端。
观看的人都屏住呼吸,心跳若停。既因惊险为她悬心,又因惊艳为她倾心。
胡仙仙婉约浅笑,收势退步,自往舱中歇息去了。
她随洛氏船家在船上歇了几天,顺便治好了几个乘客的顽疾。
七月初二,一个乘船的商人在闲谈中说起当今皇上重病不起,闭关修炼的段天妃提前出关要为皇上办祈福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