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赵湍的帅帐也是甚是简陋,都容纳不下七八人坐着议事,众人就直接坐在帅帐前的一株老榆树下,几张连夜打造的条凳,围着一棵锯开的矮树桩,众人坐下就算是召开军事会议。
先是路司所在的太原城被围,之后赤扈东路军年后进入河淮,信道断绝,沁水城孤立太岳山中,钟应秋等沁水县官员已有四五个月没有得到外界准确的消息,就知道虏兵肆虐于河淮。
太岳山两翼大部分城池虽说还没有陷落,但成千上万的虏兵在诸城之间游荡劫掠,钟应秋与沁水军民一直以来都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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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数千虏兵渡沁水来攻,他们甚至都以为汴梁已然陷落,虏兵才得以腾出手来,逐一攻打河东南部的城寨。
好在钟庆秋与沁水县尉、主簿等僚佐,心中尚有“气节”二字,不受虏兵诱降,坚守到守陵军来援。
看钟应秋满面欣喜的样子,众人便知道他定是误会赤扈人在河淮吃了败仗后才被迫后辙,大越兵马北上是追亡逐败,顺势解河东诸城之围,坐下来张口就问,会有多少兵马从沁水过境,经沁水河谷杀入上党高地,他回城好早早准备好犒劳将卒的物什。
张辛、邓珪等人都难以启口,徐怀默默坐在一侧,却乔继恩哈哈一笑,替景王赵湍打开话匣子:
“虏兵凶顽,此次乃是汛季已至,河水暴涨,雨水冲毁道路,漫灌四野,虏兵以骑兵为盛,战马初涉河淮之地,疫病横生,才不得不撤到黄河以北,我朝兵马暂时还难以与之一争胜败。我朝此时虽在郑州、魏州集结二十万兵马,京兆府也再度集结数万西军备虏,但是出兵长驱北上,还是遣使议和,朝中尚有争论,却是殿下心念河东军民坚守敌军、数月不屈,率我等先行以解河东军民危困,至于其他援军,可能要再拖十天半个月,才有可能北上”
“殿下所率就三四千人马?”钟应秋有些发愣的问道。
沁水城北端居高临下,可以眺望到进入沁水西岸河谷的兵马规模,满打满算就三千人马左右,人数甚至都不及围城番兵,更不要说此时还有数万虏兵正在太岳山以东的泽、潞等地肆虐,随时都有可能增援过来。
“虏兵在泽潞等地看似人多势众,但此时还不足为惧,”
邓珪见钟应秋满面欣喜骤然间换上忧容,知道他心里对此时仅有这点兵马增援泽潞等地感到非常的希望,振声说道,
“且不说朝廷尚有数十万大军即将开拨,就拿眼前的贼虏而言,也不足以抵挡我部锋芒。昨日我部翼骑营突袭秦井驿,敌军派出上千骑兵增援,钟郎君见着有多少虏骑逃回来了?要不是贼虏派出去的骑兵绝大部分被我们切瓜剁菜般歼灭,他们会轻易放弃沁水城西的营寨,龟缩回渡河一侧防御?”
“这倒是的——是应秋期待太甚,太过心切,怠慢了殿下与诸位将军!”钟应秋致歉道。
钟应秋虽是士臣出身,以往也是喜诗词歌赋多过兵书军策,但自赤扈人南寇数月以来,他亲自组织全城军民,一手操劳操训、防御之事,对统兵作战之事也算是初窥门径。
虽然没有看到数以万计的兵马增援过来,但他也能辨别邓珪所言不虚。
一方面他昨日站在城头是看到大股虏骑西进,但等到守陵军占据河谷西侧的坡岗,确实仅有少量虏骑狼狈逃回,甚至在河谷边缘,双方也发生几次小规模的交战,都是守陵军占据绝对的优势。
另一方面从云州番兵放弃攻城以及西侧营寨,趁夜龟缩到渡口一侧,也能看到敌军的心虚与胆怯。
景王赵湍接下来又将赤扈人入侵河淮以来发生的诸多事以及当前更为详细的势态介绍给钟应秋知道,待钟应秋稍稍消化这些消息,便提出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由于萧干、岳海楼、曹师利等部降附军此时都在泽潞等境内,最快今晚可能就会陆续有兵马增援过来。即便考虑到萧干诸部的主力兵马调动不会有那么迅疾,能为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但最迟也要在两天之内击溃西岸河谷的敌军,将西岸渡口控制在手里。
守陵军兵马有限,除了需要守军直接参与攻势外,还需要从沁水城征调大量民伕,参与城外营寨的修建。
一方面这是麻痹敌军,误导他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受到猛烈的进攻,另一方面也需要考虑倘若进攻失利,他们不能在主力敌援赶到之前,将西岸之敌击溃,他们这么多人马难道能都退到沁水城里去。
沁水城小且坚,守陵军据城以守,当然无需畏惧敌军强攻,但问题是,进出沁水城的通道被虏兵堵死,他们被围水泄不通,城中粮草能支撑多久,又或者说能指望在他们之后真有大队西军健锐及时赶来相援解围吗?
在沁水城西南修造营寨,驻以精锐,确保将河谷以西的太岳山西麓地区不为敌军渗透、切割,不仅能保证从太岳山西麓以及蒲绛等地源源不断的输送粮沫进来,不仅能保证从这些地区征募到新的健勇补充兵力的不足,在形势陷入最不利的情况下,他们还可以及时疏散撤入太岳山西麓群岭之中,而不是困守沁水城。
钟应秋稍作思忖,不仅同意接受景王赵湍的节制、调度,还同意景王赵湍派遣邓珪、杨祁业率所部少量人马进入沁水城,督促守军参与接下来的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