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勋与夏言不和,结交霍韬一同对抗夏言,郭勋接连被言官弹劾,世宗准许他申辩,郭勋却不肯认错,触怒了世宗。这时,夏言的知己、给事中高时揭发了十几件郭勋贪赃枉法的罪行,世宗把郭勋关进了诏狱。顾鼎臣、霍韬相继去世,世宗恢复了夏言少傅、太子太师、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的官职,让他等病愈入阁办事。虽然夏言还在病假中,但内阁的事务多由他裁定,郭勋的案件,就是按他的授意办理的。夏言任一品官满九年,世宗褒赞、赏赐他,恢复了他的全部官阶,在礼部为他举办宴会。这个时候,世宗虽然优待、礼遇夏言,对他的宠信已经不如当初了。
慈庆、慈宁两宫夫人去世后,郭勋曾经请求把其中一个给太子居住,夏言认为不合适,符合世宗的心意。到了这时,夏言又改变了主意,令世宗不快,郭勋下狱后,世宗曾下令释放他,夏言却又假传圣旨说不需要遵从这条敕令,且千方百计罗织郭勋的罪名,令世宗怀疑之前言官也是受到他的指使才弹劾郭勋。夏言与宦官高忠交好,高忠曾代夏言进玉器祝寿,这年,夏言又将世宗关于兴建大享殿,不需要写敕令文稿的话泄露给了高忠,因为这两件事,世宗认定他们互相勾结。
此外,夏言还僭制在西苑乘轿,世宗让到西苑值班的大臣用香叶巾束发,用皮绵做鞋子,夏言又认为这不是礼制规定的大臣服装,不肯接受。世宗不上朝时,夏言就不去内阁,而是在家办公,世宗积累了这几桩不满,想要罢他的官,因而严嵩得到了排挤他的机会。严嵩和夏言都是江西人,夏言入内阁时,推荐严嵩接替自己担任礼部尚书,把他当作门客来对待。严嵩表面上对夏言恭敬,暗中却怀恨在心,夏言失宠后,严嵩一边用谄言媚语逢迎世宗,一边与陶仲文合谋中伤、取代夏言的方法。夏言得知此事,便指使御史多次弹劾严嵩,世宗却不听,严嵩则向世宗哭诉夏言凌辱自己的情状,并揭发夏言的过错,世宗果然被激怒。
世宗写敕书给礼部,历数夏言的罪过,夏言惶恐不安,上书认错,并乞求告老还乡。八天后的七月初一,恰好发生日食,世宗认为这是下级欺慢上级的征兆,便下令将夏言革职闲住,并承认自己的三种过失,布告天下。当天,御史乔佑、给事中沈良才等人上书弹劾夏言,并因之前言官未能纠察夏言的行为,请求将自己罢职。世宗贬谪、降职了十三个言官,其中高时因曾弹劾郭勋,单单被重贬到遥远的边地,严嵩取代夏言,步入内阁。
夏言久居高位,生活奢侈,交游广泛,罢官之后,很久没有被起复,地方官待他也稍稍冷淡了。夏言心里闷闷不乐,每当元旦和世宗生日,他都会上表称贺,自称“草土臣”,世宗也渐渐怜悯他,恢复了他尚书、大学士的官衔。
世宗微微觉察到严嵩的贪婪和放纵,就召夏言回朝,夏言抵京后,世宗恢复了他的少师等全部官职,也加封严嵩为少师,像是与夏言并重的样子。夏言一回来,就凌驾在严嵩之上,批示公文一概不征求严嵩的意见,并大肆罢斥、放逐严嵩提拔任用的人。严嵩不敢直接与他作对,但对他恨之入骨,当时的士大夫正怨恨严嵩的贪婪狠毒,认为夏言能压制严嵩,因此深感痛快。然而夏言重回相位后,一心排除异己,被他罢官、治罪的多达十余人,其中包括唐龙、王暐、王用宾、何鳌等,而这些处罚不尽公允,因此朝中的士大夫开始畏惧夏言。
陕西总督曾铣请求出兵收复河套,夏言性格慷慨激昂,有志于建功立业,便支持此事。夏言继室的父亲苏纲与曾铣交好,极力向夏言称赞他,夏言认为依靠曾铣此事能成,就秘密推荐他,认为大臣中间没有比他更忠诚的了。世宗因为他的这句话,怀疑夏言徇私不忠,因此世宗虽然肯定了曾铣的壮勇,但要求他明年只备防御。
曾铣出塞袭击河套地区的蒙古部族,取得了胜利,曾铣第二次上疏请求收复河套,奏疏中提到了当地军费、将才、武器、士卒、训练度无一不缺,世宗据此认为出兵复套并非上策。到了七月,曾铣再提复套事宜,预算高昂,在他的一再坚持下,世宗下令诸将官讨论复套事宜。世宗因群臣一致同意复套,态度转变了,他再三夸奖曾铣,命兵部详细地讨论复套方案。曾铣受到鼓舞,更加坚决地出兵作战。咸宁侯仇鸾因被曾铣弹劾,被世宗下令逮捕,然而兵部之议未能回答后勤来源、胜利把握等关键问题,世宗又重新坚定了不宜复套的看法,于是他下诏书责备群臣,语气很严厉。
当时,严嵩正在伺机扳倒夏言,夏言对世宗身边的小宦官盛气凌人,严嵩却礼遇并贿赂他们,所以这些宦官总是在世宗面前称赞严嵩、贬低夏言。夏言进献的青词往往不合世宗的心意,严嵩就越发认真地撰写青词,到了这个时候,严嵩揣测世宗的心意,就力主河套不可能收复,并称夏言对国事出力甚多,而自己丝毫没有参与,请求将自己罢免。夏言非常害怕,谢罪认错,辩称严嵩此前并未表示反对,世宗批评夏言胁迫君主和群臣。于是,严嵩得以直言夏言独断专权,夏言也极力辩解,然而世宗已被严嵩的诬告蒙住,难以消除怒气,他停止了一切关于收复河套的讨论,让夏言以尚书的身份致仕,削夺了他的其他官职。
最初,世宗没有杀夏言的意图,夏言陛辞,登船离京,有流言蜚语传入宫中,说夏言临走时埋怨、诬蔑世宗。严嵩又代仇鸾起草上书,弹劾曾铣战败不报、贪墨军饷,并托苏纲行贿夏言来隐瞒罪行。世宗下令逮捕曾铣、苏纲,命锦衣卫查证战败不报、贪墨军饷的事宜。在进行审讯后,锦衣卫都督陆炳上报说仇鸾的弹劾都属实,于是世宗令苏纲到边远地区充军,并派锦衣卫逮捕夏言。不久,司法部门拟定了曾铣的罪名,称没有合适的罪名概括他犯的罪,请求类比守边将帅失守城寨的罪名将他斩首,世宗说曾铣犯的罪非同寻常,下旨重拟。于是,司法部门说,曾铣适用于串通内阁官员的罪名,世宗同意了。
夏言被逮,抵达通州,听说曾铣的罪名,大惊失色,他上书诉说自己的冤屈,历数严嵩伙同京山侯崔元诬害自己的七大奸谋,并通过时间线论证了所谓仇鸾的奏疏是严嵩伪造的。此外,夏言还揭发了严嵩贪赃枉法的罪行,指斥他言行不一、奸诈弄权、心怀不轨,希望世宗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但世宗收到他的辩疏后,并未醒悟,案件已定,刑部尚书喻茂坚、左都御史屠侨等当他将被处死时,援引高官能吏可以被减免刑罚的条款,请求免除夏言的死刑。
世宗不愿听,批评、处罚了喻茂坚等人,夏言在西市被斩首,时年六十七岁,他的妻子苏氏流放广西,侄儿夏克承、侄孙夏朝庆都被削职为民。穆宗继位后,对夏言予以昭雪,复官吏部尚书,赦免他被流放的家人,经夏言家人上书申请,穆宗下诏尽复其故官,并赐祭葬,追谥“文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