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响起,便像是催命一般。
挫败感与无力感笼罩身心,这一刻,刘谌明白,算计再多,都不如兵权来的实在。
“殿下难道还以为会有人来救你?让臣猜猜,莫非是向中丞?那可真是不巧,今夜向条兄弟二人皆闻召入宫了。”
费立嘴角轻扬,扬手空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刘谌如坠冰窟,步步皆在对方算计之内,为何?
难道是身边有鬼?
稍一回想,刘谌忽然惊觉,自己似乎完全忽视了一个人。
庙令王训,他去哪儿了?
刘谌心中绝望,恐惧过后,释然苦笑,将水碗举起,准备坦然赴死。
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费立目光凛然盯看,刘谌正欲一饮而尽,忽然屋外乱起。
片刻,呼喝旋近,踏步如雷。
七百兵分道入园,手中棍棒虎虎生风。羽林郎措手不及,三五下皆被打翻在地。
“尔等何人部曲,竟敢袭击羽林,岂不知罪同谋反?!”
园中的羽林郎队官被按在地上又惊又怒,梗着脖子出言威吓。
却这时,一员老将转入园中,擐甲持戈,白髯飘飘,走到了那羽林郎队官面前,照面狠踹一脚,顿时将那队官踢得七荤八素,不省人事。
转身,白眉褐斑,皓首苍颜,虎目重威,喘息稍歇后,对屋一拜道:“老臣宗预,拜见大王!”
霎时间,形势忽变,刘谌绝处逢生,费立机关算尽。
宗预风烛残年,早已深居简出,不涉朝政。
其麾下屯骑营兵,也许久不曾出营行事。
没曾想今夜竟然会引兵前来,出手相助。
砰!
刘谌手中的水碗摔落在地,绝地忽逢转机,令他释然大笑起来。
房门被狠狠踹开,安平王一头扎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挡在了刘谌面前。
“王兄,我来迟了。”
“不迟,正是时候!”
安平王看见了地上摔碎的水碗,投向费立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他往向条府邸求援,却不想向条被召入宫。
情急之下,刘辑想到了镇军大将军宗预,便转寻宗预相助。
宗预身为季汉老臣,闻北地王有难,岂能不予理睬?于是不顾年老力衰,亲自率兵前来解围。
费立事败,却也不慌,眉头轻挑几下,说道:“大王能耐我何?”
刘谌心底的怒火已经在滚滚流淌,他真想一剑劈了费立。
但自己的妻儿还在费立掌控之中,现在还不能动他。
安平王刘辑虽也心中愤恨,但还是低声提醒刘谌莫要冲动。
费立讥笑两声,今夜虽失手却也无妨,北地王妻儿在自己手中,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今夜臣来探望,见大王身体无恙,便放心了,臣告退。”
说罢,费立便面色恢复如常,翩然离去,似乎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门前,老将宗预持戈而立,面色沉肃。
费立躬身行礼,说道:“老将军,尚能饭否?”
“呵呵,一日餐饭从未稍减。”
“老将军今夜如此威风,可是有什么说法?”
“老夫今夜忽念先帝,故来祭拜,却不想撞见左部督率兵密会五殿下,稍后老夫便要入宫具奏于陛下。”
宗预苍老的声音却充满了压迫,费立顿时面色不善起来。
这个老匹夫在皇帝面前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若他真的这般呈奏,自己便会身陷麻烦之中。
羽林左部督密会皇子,想干什么?
罢了,且不与他计较,只等天明便是。
费立在宗预面前吃了瘪,只好留兵守陵,独自回城。
刘谌来到门前,对宗预深深一拜。
“老将军今夜搭救之恩,孤王感激不尽!”
“殿下客气了,此乃臣之本分。”
“请老将军入内一叙。”
刘谌想趁机试试能不能将宗预麾下的屯骑营掌握在手。
方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此刻能给他安全感的只有兵权!
兵权,才是王道。
可惜,宗预拒绝了他。
“谢殿下,搭救殿下乃臣之本分,殿下无碍,臣便告退了。”
说罢,宗预便默默行礼,率部曲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刘谌不禁一声轻叹,虽感惋惜,但也钦佩。
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