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羡慕的目光看向那个肉贩子,那肉贩子却是一脸疑惑,眉毛都皱成了川字。
“铁钟的答案嘛。嗯……”朱肃拿起另一份稿纸,“铁钟算出,老哥你于去年洪武五年……”
“全年贩肉,共约亏损二十三两五钱……按他的答案来看,老哥啊,你这可是个亏本的买卖啊!”
众皆大哗,两人一同计算,竟然算出了一盈一亏,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且差距如此之大,可称南辕北辙。易子梅大喜,高呼道:“可笑,若是还有亏损,这肉贩因何还要继续做这生意?”
“这位铁兄完全是在信口胡诌,贻笑大方!可见习我理学者,一书通、事事通。”
“不通圣贤者,万不能为官。连区区一肉铺都能算错,如何能为我大明担当牧民之大任?”
“不对。”却是那肉贩子开腔发声了。“要是说还赚了一百多两,咋我反而觉得手头越来越紧了?”
“家里去年可没多什么开销,定然是那书生算的岔了!这位姓铁的兄弟,你和我说说,我是哪亏了钱?”
“怎么我在家算来算去,始终没算出来过?”
“你漏算了养猪所用的食料费用。”铁钟见朱肃点头首肯,方才上前对他解释道。“五月至七月,凤阳府有冰雹,我应天亦是有数月骤冷。”
“那几月粮食减产,粮价颇高,便是你喂猪用的糠皮麸子,也需高价购买。”
“再加上我从你的账本里看到,你五月收进几只猪崽,却在六七八月皆没有卖出。想来是因为那几月岭北失利,京中少有宴饮,那些酒楼从你这收猪肉也收的少些。”
“猪崽滞留手上,却仍旧是要吃慷的。一增一减,是实打实的亏损了。”
他一面说,一面易子梅却是怔住了。怎么还有麸料的事?他完全没注意到。
账簿角落,确实有几处杂乱的记着买进敷料几何。但那和养猪有何关联?
铁钟虽说的平淡,却让那肉贩彷如醍醐灌顶。他一拍肚子,大声道:“着啊!就是这么回事!我说我怎么算不出亏哪儿了呢!”
“我家猪吃的都是实打实的麸料,所以在这应天府,肉质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那几月因为那猪滞留在手上,人要吃猪也要吃,养它们着实花了不少钱。”
“厉害啊!真是厉害啊!这位殿下,小人服了,是这位姓铁的兄弟赢了!”
百姓们听他说完,顿时也知道了前因后果,惊讶赞叹的眼神,全都向着铁钟而去。铁钟颇为羞涩,还往后缩了缩,看的百姓们哈哈大笑,倒是对这位老实的大小伙子更加亲近了些。
“诸位父老乡亲。”朱肃趁热打铁。“这一次朝廷开恩科,便是要选拔合用的税官,为诸位百姓们谋福利。”
“新税法规定,家里有门路关系,做的生意赚得钱多、来钱容易的大户,那就要多收多征。家里困难,只是做点小生意的,那就不能再给百姓添麻烦,要少征甚至不征。这是新税法的基准。”
“现在这些读书人觉得,新恩科不该考较算学,而是该考较什么之乎者也,子曰诗云。”
“你们且说说,你觉得朝廷核算百姓税务的税官,是该用他们这样的清高读书人,还是该用铁钟这样的,能够算清楚你们到底是赚是亏,甚至连你们没想到的地方都能给你们算个清楚的人?”
“那还用说,必须是铁兄弟这样的人了!”那肉贩倒也是个妙人,竟然还学会了抢答。“要是朝廷让那姓易的当了税官,把亏本的生意算成了赚大钱,那咱不是再被他榨一份税出来?”
事关切身利益,这些聚集在这里的父老百姓、贩夫走卒们,顿时指指点点的,嘲笑起易子梅为首的清高文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