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监察局的警探,在邪教徒这方面,审判庭的执行官更有话语权。
“没问题。”
罗兰欣然应允。
“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
在兰道夫的疑惑中,罗兰轻轻放下刀叉。
“我得跟伱坦白一件事,兰道夫。你可以叫其他仆人过来吗?”
兰道夫并不清楚罗兰的意思,但仍按他要求,给特丽莎使了眼色,将宅子里多数仆人都唤了过来。
仆人并不多,至少没有克洛伊家的多。
等他们纷纷站好后,罗兰才面色凝重的对兰道夫开口:“我的朋友,我看,你得替我说话了。”
这句话,让正对肉排使劲的贝翠丝忽地抬起头。
兰道夫一愣,赶着接话:“罗兰,是否有招待不周的——”
“不。我听说,是丢了东西,”罗兰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今日刚刚来做客,就遇上这种——”
听到这里,兰道夫紧蹙的眉头一下松开了。
原来如此。
“也许不是今天,或是乘马车,或是参宴时遗失,这太平常了。”
“但我明白你的意思,罗兰。”
“「绅士不该落于他人口舌之下」。”
这位精明的继承人自然清楚话外音。
如同标准对答‘天气不错’般,当对方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作为主人,就要用‘肯定’且‘毫不怀疑’等词汇当众展现自己的态度了。
换句话说,倘若兰道夫真顾左右而言他,即为很明确地表达:这里不欢迎你。
没哪個傻瓜会这样讲。
这就像一种定死的规矩,一种谁都清楚的礼节。
“好吧,好吧——倘若有天谁怀疑罗兰·柯林斯,就先让他来怀疑兰道夫·泰勒吧!”
兰道夫开了个玩笑。
贝蒂弄丢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商事繁忙,疏于看顾,但那几个钱泰勒家可不在乎。
贵族们可以嘲笑泰勒家的粗鄙,但绝不敢质疑那能使粗鄙变优雅的金库。
兰道夫搓着拇指,正琢磨开启新的话题,让仆人离开时,他的妹妹,贝翠丝却猛地举起餐刀——
一下劈在瓷碟上,将餐盘砸成几瓣!
巨大的破碎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不仅兰道夫,就连特丽莎和一众仆人都没见过如此模样的贝翠丝。
她正瞪圆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哥哥。
“不是罗兰!”
“什、什么——?”兰道夫一头雾水。
“不,是,罗,兰!”她一字一顿,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它吐出来。
尖的吓人。
“不,贝蒂,放下刀…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说什——”
“不是罗兰弄疼我!”
贝翠丝扔下餐刀,大吵大叫起来:“不是他!不是他弄疼我!不是他弄疼我!不是他让我舔难吃的鞋子!不是他!不能!你不能!你不能让他不来!来!明天就来!明天!明天!明天明天!”
她越吵声音越大。
特丽莎的脸色渐渐阴沉。
兰道夫愣了几秒。
很快,他便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轻柔顺着妹妹的金发,温言细语地安抚。
“会的,我会让罗兰常来,亲爱的。谁能阻止他来呢?他那么喜欢你,你又多么喜欢他。我和罗兰是最要好的朋友了,我们经常见面——这也意味着,你们经常见面,行吗?”
贝翠丝还气呼呼的,不过,总算安静了些。
“难吃的鞋?”
面色苍白的尖脸青年摩挲着手指,此时此刻,他显得格外平静:“可若不是罗兰,又会是谁呢,贝蒂。”
贝翠丝抿住嘴,像泄了气的皮球,缩着脖子,别开眼。
兰道夫似乎并不急,慢悠悠地‘威胁’着自己的妹妹:“我要是弄不清这个,恐怕…哎呀…你们说不定真的很难见面了…”
威胁确实奏效。
这话一出,贝翠丝立刻揪住哥哥的衣袖,用力攥紧,还扭过头,眼含恳求地望向罗兰。
——但没人回应。
罗兰不再发一言,低着头,自顾自切肉排。哥哥也举起酒杯,观赏着其中血珠聚成的赤浪,凝眸不语。
餐厅陷入了恐怖的寂静中。
所以…
有些惯常的怯懦,在今天终于变得不同了。
她眼中盛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手指不受控制地哆嗦,心儿也几乎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可虽如此,她视线却仍坚定越过椅背,遥遥指向了某个角落。
那个正试图将自己藏到仆人堆的女人。
“原来如此。”
兰道夫细声细气,面无表情:“啊,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侮辱。”
拉长的腔调仿佛一把即将令人哀嚎的锥子,阴冷而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