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刺史府大堂的刺史大位,一个月之内已经坐过了四个主人。
先是正主丘静,接着是李多祚,然后是赵既,现在终于是王孝杰。
赵既与李楷固一前一后步入大堂,只见王孝杰高坐于堂上,面容冷峻,脸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疤,乃是与吐蕃交战时留下来的,看起来狰狞不已。
王孝杰右手边下首位置,坐着一个瘦长脸的将军,两只三角眼带着些邪气。
燕匪石和宗怀昌在张玄遇、李多祚为将时还能有个座位,现在却只能站着,似乎在受训。
赵既感受到了堂内气氛的压抑,宗怀昌更是以眼神示意,似乎在暗示王孝杰此行来者不善。
“拜见大将军。”赵既和阳玄基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寥作姿态。
王孝杰微微颔首,以示回应,态度淡然。
然而,堂下那位三角眼将军却突然发难:“尔等好大的架子,面见大将军竟敢不跪!”
赵既闻声冷眼扫过去,反问道:“不知道阁下是哪位?燕、宗二位将军尚且站着,你倒有座位。”
那人冷笑一声,洋洋得意道:“本将原左羽林卫将军,现右威卫将军苏宏晖。”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拱了拱手道:“哦~原来是梁王门下高才,跟着薛怀义一起征讨突厥的苏将军啊,幸会,幸会。”
早些年武则天派男宠为帅击突厥,带大军武装游行,就有此人一份。
他与武三思关系匪浅,滴血雄鹰一案时,武三思就曾利用他的身份搞小动作。
苏宏晖也因此被武则天调离左羽林卫,现在恐怕又走了武三思的关系,跑到平州来了。
任谁也想不到,这家伙如此复杂的背景后面,还有一重蛇灵的身份。
赵既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同样是苏宏晖把王孝杰坑死的。
武则天下诏杀他,结果他马上就立功赎罪,得以免死。
当时周军新败,而周军统帅恰好是武攸宜,龟缩不出,你品,你细品,这“功”到底是哪里来的。
说回来,苏宏晖从各个角度论,不是个好东西,赵既说话明着讽刺,他当即心生怨恨。
也不知有没有王孝杰的授意,苏宏晖底气特足,喝问道:“赵将军,王大将军未到平州前,伱私动大军,是不是有些太不把大将军放在眼里了?”
赵既根本不假辞色,反唇相讥道:“苏将军,本将怎么说也是陛下新任的营州都督,大将军还未发话,你就言辞凿凿,把本将当犯人在审,”
“难道你眼中就有大将军了?不要说大将军,如此狂言造次,眼中还有朝廷王法吗?你眼中还有陛下吗?”
苏宏晖闻言,脸色骤变,一时语塞:“你……”
赵既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李多祚大将军临行前将军务托付于我,事急从权,战机稍纵即逝。”
“于是本将率军一路进至东峡石谷,收复失地,连挫契丹大军,难道这还有罪吗?”
苏宏晖阴沉着脸,反驳道:“谁知你是不是杀良冒功,夸大其词邀功请赏。”
赵既再度失笑,阴阳怪气道:“苏将军切莫以己度人,东硖石谷口那座大寨总归是骗不了人的。”
苏宏晖气急败坏,正欲再次发难,却被王孝杰威严的声音打断:“好了,赵将军此番有功无过,宏晖你怎可如此出言冒犯。”
王孝杰的目光又转向赵既:“赵将军,陛下在临行之际,特意嘱托我等,务必秉持精诚团结之心,上下同欲。”
“不可再像张玄遇、李多祚一般互相掣肘,各行其事,我们该吸取教训才是。”
武则天都搬出来了,赵既只能暂退一步:“陛下明见千里。只是方才苏将军严辞相逼,末将不得不应尔。”
“苏将军,既年轻气盛,刚刚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赵既皮笑肉不笑道。
苏宏晖也挤出一个笑容,向赵既致歉,二人的一点小摩擦就算一笔勾销了。
赵既盯着王孝杰,暗自揣摩:“王孝杰面上粗犷,其实内藏锦绣。他本人不出面,却让苏宏晖顶在前头,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