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祂们停下了交流。
一时间,分不清谁站在玻璃外,谁站在玻璃内。谁是凶恶的捕食者,谁又是待宰羔羊。
苏明安依旧站立着,像是十二席中央的被审判者,却又像居中于十二席的王。
……打赌。
一个人类,与十二位觊觎他的高维生命,提出打赌。
天平的两端并不平等,双方的生命本质与实力也天差地别。青年两手空空,他没有任何能放在筹码区的东西,所以,他的筹码只能是……“自己”。
当高维们小心翼翼地把筹码缓缓放在天平的一端,一点一点加注,以求重量维稳——而天平的另一端,他已经整个人果断站了上去。
半晌,信号碰撞声才再度响起。
“”孩童般稚嫩的声音。
“”
“”
“”
“”
苏明安听着这群人的交流,祂们看似沉默无声地眉来眼去,实则像是拿个大喇叭在他耳边大声密谋。
他抬头,对上老板兔血红的眼睛。
咔哒。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仿佛有棋子的倒影在他们眼底里一闪而过,不知是同色还是异色。
老板兔的话语权确实很高。
主神世界的各大广场都有它的雕像,各个场合也是它来主持,它就像世界游戏的唯一吉祥物。除了它之外,苏明安唯一有印象的其他主办方形象,是在第三世界结束后,他曾在纸钱烧焦味的大殿里看到过一对猫耳,不知是这十二人里的谁。
“提出你的赌约吧,亲亲的第一玩家。”老板兔转着红宝石般的眼珠。
“我要提出的赌约很简单……”他的声音微顿。
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诉求。
正如他在第十世界和老板兔商谈的那样,如果翟星最后真的陷落,那么,
——【放过翟星,拿走他】。
但此刻,第十世界给了他太多信息,他意识到主办方并非无所不能,所以,他完全可以用“自己”作为筹码,以主动者的姿态对话这些生命,而不是一个等待被拿走的小可怜。
他是棋手,而非棋子。
他与祂们——是对等的谈判关系。而非祈求者与宽容者。
咔哒、咔哒、咔哒。
仿佛有棋子不断下落的声音,逐渐布满大半个棋盘。
攻守异位。
“我在此提出赌约,就赌——”苏明安抬起眼睑,说出下半句话:
“——【翟星最后是否会陷落】。”
风吹过大地。
白色骸骨滚落一地,发出砂砾般的碰撞声。
短暂的沉寂后,轮到对方缓缓捻起异色棋子。
“”机械声音说:“”
“”叠影的声音响起,祂的眼中挤占着复杂的情感,不知是真心还是场面话。
“”沙哑的声音说。
“”乐子恶魔眼睛眯起,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祂的调笑没有引起任何笑声。
“”十二席的女声传出。
“”叠影耸耸肩。
“”机械声音说。
“”
“”
老板兔听完祂们的对话,看向苏明安,笑着说:“亲亲的第一玩家,我们同意你的赌约内容,既然你认为翟星不会陷落,那我们就赌翟星一定会陷落吧。”
咔哒。
苏明安却挑起眉,望进老板兔的眼底:“你们好像有所误解。”
“……?”
祂们的目光齐齐投来。
“谁说我要赌翟星不会陷落?”苏明安说:“我要赌的是——【翟星最后一定会陷落】。”
老板兔微微一愣,但很快明白了苏明安的意思。
……他这是。
鲜红的瞳眸颤动着,它有点无法相信他的决绝。
其他生命体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进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错差。
咔哒,咔哒,咔哒。
像是秒针滴答的声音。
高台上的青年,目光依旧落在空处,不对视任何一人,就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令他心旷神怡之物。
可那里分明是一片空无。
他过于贫瘠窘困,除自己之外,拿不出任何筹码。甚至于赌约本身,有利于他的那一边也胜率极低,所以……
他把自己,
押在了属于敌人的那一边。
……
“如果你们赢了,拿走我。”黑发青年长眉挑起,缓缓摊开双手,这样不设防的姿态让他更像一块砧板上的肉,可在座的所有人却感受到了威胁——
从他微微勾起的笑容中,从他挺直的脊背中,从他眉眼的自信中。这像是一张覆盖在他脸上的浓厚面具,或者说一种名为攻略模式的东西。
但所有人都能看出,这种【对所有人皆大欢喜,对他却注定悲剧】的赌约——他其实并不畏惧。
“如果你们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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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
虚无的硬币向上抛起,仿佛在他灵巧的指尖旋转,坠落于祂们眼前。
也许有高维会观察硬币的正反,想要窥见赌约的可能结果,但事实上,无论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获胜的,都一定会是他。
一个普通的、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