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量效验？那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岗位啊，怎么会搞成这样？”祁同伟继续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李振国苦笑了一下，神情复杂地说道：“不错？也许吧……我是有点小权力，每天监督工人做工，只要我觉得不满意，就可以要求他们返工，甚至让他们滚蛋。刚开始，我觉得这是一种成就感，自己可以控制别人的命运，谁不听话，我就让他们难受。”
祁同伟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但没有打断对方，而是耐心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沉默片刻后，李振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以前在工厂里做质量效验的工作，”他慢慢说道，像是要从回忆中掏出那些藏在心底的碎片，“说实话，刚开始，这份工作确实让我觉得自己挺有分量的。每天，我负责检查工人们生产出来的零部件，只要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能让他们重新返工。”
祁同伟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些工人，一开始对我还算客气，但渐渐地，他们开始变得怕我。每次我一走进车间，那些人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李振国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暖，“我承认，我当时就喜欢看他们那副样子——慌慌张张，紧张得不敢抬头。只要我心情不好，就故意找茬儿，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瑕疵，我也能把事情闹大。”
“闹大？”祁同伟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词产生了兴趣。
“对啊。”李振国冷冷地笑了一下，仿佛是在嘲笑自己，“有时候，那些工人明明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但我偏偏要找他们的毛病。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返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更别提那些年轻工人了，他们本来就没什么经验，出点小问题在所难免。我呢，根本不告诉他们哪里错了，就让他们一遍一遍地改，改到他们崩溃为止。”
“然后呢？”祁同伟面无表情，声音却依旧平静。
“还有更过分的。”李振国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有些工人不听话，敢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直接找机会报复他们。有时候明明他们的工作没问题，我硬是说他们不合格，非得让他们加班重做，甚至在管理层面前打小报告，说他们不称职，要求把他们辞退。”
祁同伟的表情微微变化，但他依然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李振国的倾诉。
“当时，我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李振国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负担，“我有那点权力，为什么不去用？为什么不让那些工人们对我毕恭毕敬？他们的命运在我手里，我喜欢看他们对我言听计从的样子，喜欢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然后接着说道：“我甚至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些工人不过是些卑微的小人物，他们的生活好坏，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可是后来……”
李振国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极度的痛苦与悔恨，仿佛那些曾经的得意与快感此刻都化为了无尽的折磨。
“后来工厂效益下滑，公司开始裁员。你猜怎么着？我也成了被裁的那一个。”李振国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自嘲，“原来，我的那些权力不过是个笑话。一旦失去了这份工作，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做。以前那些被我欺压的工人，一个个都过得好好的，而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尊严，连家里人都瞧不起我。”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发白。
“站在劳动人民对立面为虎作伥，你说我是不是个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