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在这个被当地人认为是死亡之日的时刻,我诞生了。
带着灾厄与不祥的我,诞生了。
我时常好奇的打量身上暗紫色的纹路与耀眼的银发,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些是被称之为灾祸的东西。
我在一个黑色的家中,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我只能通过那间阴暗房间内的小窗看到一丝外界的场景,有时也会看到些人,但无一例外,没有人会在此停留。
父亲又在和母亲争吵了,即便隔着一面墙,我仍能听到两人不堪入耳的言论。
和往常一样,先是争吵,然后便是男人的怒吼与女人的哭声,最后……
我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浑身污血的母亲踉跄的走来并向我伸出了双手。
是想要拥抱我吗?
我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但那双手却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到底有什么用啊,你这满是污秽的虫子!”
母亲的声音很大,大到我的脑袋有点发懵,但我仍能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我想伸手扶住她脸上的泪水,但我的手还是太短了。
我试着发出声音,但被掐住的喉咙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啊啊声。
“你真是个怪物啊!”
母亲松开一只手,取下插在手臂中的发簪,对准了我的脖子。
“你真该死啊!”
我的脸上多了几道奇怪的伤痕,可我却并未感到它们有多疼。
我那时并不知道,母亲生下我也只是为了挽回这段恋情,但我却并没有做到应尽的义务。
我是玷污了我母亲未来的废品,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父亲的肚中全是酒水,母亲的身上会长出坚硬的发簪。
那时的我天真的这么以为。
父母对我的感觉相当一致,父亲从不肯正眼看我,而母亲也只是会在送饭的时候才不会怎么打骂我。
我的诞生没有丝毫意义。
在那之后,父亲和母亲的争论逐渐变多,而母亲的行为也更加频繁且暴虐了。
我只能尽量蜷缩起身子,来减缓身上的疼痛。
我并没有未来。
每个4月28日,人们便会向自己信奉的创世之神下跪,我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但游街时,那象征创世神威严的俊美雕像,对我来说却是个稀罕物。
“创世之神给予了我们生命,是最伟大的神明!”
这是我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但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对这个神有类似尊敬的情感。
创世之神给了所有人生命,但就此之后却如同销声匿迹一般,每次劫难后都无神迹,麻烦的事情也并未被解决,创世之神仅仅是给予了我们生命而已。
我的父母也一样,给予了我生命。
我并不感觉我的父母有多伟大。
在每次被母亲刺伤后,我都会抬头仰望那扇窗。
那是在这个仅够两人躺下的小空间内唯一可以看到外界的地方。
当然,这次也一样,而当我如往常抬头时,一本小书却掉了下来,砸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看着根本不认识的文字,将书翻开,我第一次产生了好奇。
“嗯,不对啊,不是掉在这里了吗?”
一道略显稚嫩的童声传到了我耳中,我知道,这本书是他的。
我将书透过栏杆缝塞了出去,而那孩子也是立刻便发现了。
“哇,请问底下有人吗?”
我不由得一惊,随后我便看到一张稚嫩的脸庞。
“好黑呀,有人在里面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房间很小,仅供二人并排躺下,门也是一直锁着的。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我妈妈来找我了。”
那孩子的身影消失了。
从此以后,那孩子几乎每天都会来,分享那些我羡慕的日常,家人,以及我从未听过的事情。
“因为这个,我的同学都很讨厌我,说我是奇怪的怪物。”
他将手伸入房间,我依稀可以看到那星形的胎记。
“所以,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求求你了!”
说真的,在那一刻,我有些动容,这么多年来,我体会到的一直是痛楚,没有光明,没有朋友,仅能通过那扇窗来观察这个世界,我想,那孩子应该……
“啊啊啊,妖怪啊!”
那孩子跑开了,我抓着栏杆,不知所措。
从那以后,那孩子就很久没有来过了。
在又一次毒打下,我捂着流着血的左臂,身上满是新增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炽白的灯光打到我的身上,迫使我睁开了双眼。
“哇,还真有妖怪呀!”
我无法透过强光看到那些人,但听声音的话,应该都是些孩子。
从那以后,这些孩子每天都会来,他们将石子丢入我的房间,用长长的棍子挑弄我,我试过躲避,但狭小的空间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我任由腥臭的黄色液体流进我的伤口,浇满我的全身。
而在那些手当中,好似有一颗星星若隐若现。
我知道,那孩子这次并没有被孤立。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长时间,但有一天,推开门的却是父亲。
父亲拿着一把柴刀,而母亲则一直在说着诸如“杀了她。”,“大家都建议将她五马分尸她。”的话
啪!
很响亮的一声,父亲猛地抽了母亲一个耳光。
“你想逃避你们都是废品的事实吗,这个废品,与生下废品的废物。”
父亲怒吼着,将刀尖对准了我。
我的左手不见了,那是一股我从未感受到的痛楚,鲜血几乎流满了我的小房间,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懂了一些。
那群孩子将我的事告诉了大人,而父亲也成了圈养妖怪的恶魔,而那条手臂,则是妖怪已死的证据。
可我还是活下来了。
我是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人,我无数次否认了会有人与自己站在一起的想法,但终不得偿所愿。
父亲失去了工作,母亲则在争吵声中倒在了地上,最后,他推开了我的门。
“都是你害的,我早就应该杀了你的,你这个祸患!”
这一次的拳头,比先前每一次都要重。
“废物只能生下废物,无论种子的主人有多么高贵的血统,生下来的也只是废物罢了。”
那是我第一次体验除武力外的另一种暴力。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也不明白这种行为的意义,更不明白那白色的液体是什么?
我倒在地上,父亲在吐了口唾沫后,胜利的离去。
好痛啊。
这座城市每个人都信仰创世之神,因为每个人都有未满足的欲望,但神……却没有任何作用,那我活下去……又是在期待着些什么呢?神的到来吗?
新伤与旧伤,还有下体的剧烈疼痛让我不想,也不能动弹。
绝望,难过,无法言说的痛楚以及……废品的头衔。
我看着地上的发簪,轻轻的捡起它,将它对准自己的脖子,那个母亲从未真正刺下去的地方。
但是,客厅中的巨响却打断了我的行动。
轰!
“哈哈,多艺术的行为啊,这犹如诗一般的行径啊!”
我挣扎着向外爬行,紧接着,我看到了被开膛的母亲。
这一次,她的表面并没有任何一只发簪,而那边的父亲,肚子里和我一样,并不是那泛着白色泡沫的黄色液体。
他们体内的,是我见过无数次的东西,那种带来疼痛的红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