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心里一沉,原来此女便是吟盏。
吟盏斜乜着眼睛,看了那老妈妈一眼,吓得那婆子赶紧闭了嘴。接着,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王爷,说:“王爷见谅了。”她这一句虽是道歉,可是语气中全是讥诮轻蔑,毫无歉意。又说:“这聆花楼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可也向来是我们演什么,客人便看什么。王爷今天想看奴家跳舞,不巧了,奴家今天不跳舞,只弹琴。”
她话还没说完,站在一旁的彪形大汉大吼一声“放屁!”说着便要张牙舞爪动起手来。小王爷阖起扇子往他胸口一竖,那大汉立刻成了只乖顺的猫,重新垂手站好。
小王爷轻声一笑,说:“那么依姑娘的意思,本王要怎样才能欣赏到姑娘的曼妙舞姿呢?”
吟盏继续擦那把琴,擦得极其认真。她擦几下就调弄调弄琴弦,同时嘴里说:“王爷可以多来聆花楼转转,赶上了不就看到了?”她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旁边的老妈妈听完脸都绿了,气都不敢大声喘,那样子十分受罪。
“好大的口气。”小王爷的笑容在脸上消失了,“要是本王今天必须看到呢?”
吟盏缓缓地抬起头来,仍是笑着。她双手重新放在了琴上,一双美丽的眼睛里瞬间杀气腾腾。殷九早就看出来她一点也不简单,她抚琴的手势是顶尖的乐杀术的起式,而那琴上的七根弦就是她杀人的利器。他看见吟盏的嘴唇动了动,那不是一句咒语,而是一句“找死。”恐怕那位小王爷还没有察觉到危险,他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只要轻轻拨下一个音,他,以及他身边所有侍从的人头瞬间便会被琴弦削落下来。
“她不跳我来跳。”这时,一个泠泠悦耳的声音从大厅尽头的屏风背后传来,一位身穿蝶黄色罗衫的娇容少女绕过屏风,款款走近了。
吟盏身边的老妈妈如同见了救星,甩着粉红色的手绢一头扑向了黄衣少女。“哎呦我的木犀姑娘,你可算来了——”她的破锣嗓音山路十八弯地拐下去,“好姑娘,快替我老婆子劝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摆小姐架子呢……”说着眉飞色舞地朝吟盏努了努嘴。
一阵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味随着这少女的到来幽幽然悬浮在大厅里,可是殷九仔细一闻却又什么也闻不见,他心中暗自一沉。
那位名叫木犀的少女如同没看见这婆子,而是和吟盏碰了个眼色。吟盏脸上的杀气褪了下去,双手在弦上重新展平,又换成了平常弹琴的手势,看来她暂时不想要这些人的脑袋了。
谁知那小王爷并不甘心接受这个台阶。或许是他自小就呼风唤雨惯了,从来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因此更不懂什么叫退而求其次;也或许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下人们的脑袋将会在顷刻间搬家。总之,他非但不知收敛,反而朗声大笑起来。
“本王也有个规矩。”他将木犀的头发掀起一缕放在鼻子下面闭着眼嗅了嗅,接着说:“那就是本王只要最好的。木犀姑娘当然也不是庸脂俗粉,但始终不是最好的。”
木犀听了脸色瞬间大变,怒气之盛犹甚于刚刚的吟盏。她紧捏着扇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毫无血色,那把苏绣小团扇在她手中被攥得瑟瑟发抖,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从她走出屏风那一刻,殷九就有了判断,这木犀的咒术并不在吟盏之下,所以他料想这个小王爷必定会死得非常难看。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传了来,“原来是梁小王爷到啦,有失远迎。”殷九循着声音望去,心里顿时一惊。
锦娘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