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刃

第十六话 幻境(上)

闷热中传来了一丝凉意。风撩动花园里的树叶,沙沙声,犹如风铃般悦耳。一个平平无奇的仲夏夜,诺暝天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在花园的草地上睡着了。他坐起身来,身上的衬衣已经湿透,让他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夏天的夜晚似乎很容易热得让人有这种感觉。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不愉快的梦。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回头望望那座古老的宅邸,里面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于是他索性捡起一旁躺在草地上的木剑,然后往眼前的树林迈开步子。薄暮沉下,天边仅剩的几笔余晖在他踏进黑漆漆的森林时也被抹掉,犹如深海的重压伴随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这幅场景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心海幻境。

他顺着林间小径拐过三颗白桦,穿过成行的歪脖子树,来到一片布满枯叶的空地。月色当空,盈满的白银盘将皎洁的光辉洒向大地,让这幅萧瑟的景象一时间像有了生命。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头脑空荡荡又乱糟糟,于是诺暝天决定先往前继续走,说不定走到某个地方看到某个东西,心底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就能得到解释。

一阵刀光剑响停住了他的脚步。

他的面前,一个白银的龙骑士与一个漆黑的龙骑士正在对峙着。白银的龙骑士似乎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就犹如被加工过一般清晰却又杂乱,宛如一层乱码。对面的黑龙骑士却似乎对银龙骑士的话语起了反应,他痛苦地捂着头后退几步,似乎在与什么抗争着——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抽出那把漆黑的魔剑,朝着银龙骑士扑了过去——

“……”

银龙骑士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他后撤一步,架起无锋摆出多拉贡的起手式,毫无惧色地直面黑龙骑士的猛袭——只见后者一刀当头劈下,他便侧身横剑,在对方的剑碰到的一刻又迅速切为斜剑使其打滑,两把剑在一起摩擦出照亮黑夜的火花,而银龙骑士在对方的攻击失去平衡的下一瞬便突然用力上调,轻而易举就把黑龙骑士的剑弹飞,而后一刀落在他的胸甲上,一阵清脆的碰撞声,黑龙骑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那不是传统的多拉贡剑法。

诺暝天一时间愣在原地,又见黑龙骑士怒吼着什么,他手上的剑喷涌出澎湃的黑色火焰,还有数不清的冤魂似的能量流萦绕在周围。银龙骑士也后退一步,只见他将驱魔咒往无锋上一打,青色的破邪火焰便缠绕上剑身——两股漫溢而出的力量不由分说地碰撞在一起,让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爸爸……

烟雾散去,只见银龙骑士半跪在地上用剑撑着地,而对面的黑龙骑士也摇晃着没好到哪去——但这一轮的交锋终究是他占了上风,他从地里把剑拔出,低吼着朝银龙骑士扑了过去——

“给我住手!”

诺暝天没有多想就提着手里的木剑冲了上去,想着用身体把瞄准目标的黑龙骑士撞开,然而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黑龙骑士的身体:在他的身后,黑龙骑士的动作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就好像诺暝天和他们并不存在于一个世界一样。

……是投影吗。

只见黑龙骑士一蹦跃起对着银龙骑士当头劈下,方才一直跪地的银龙骑士却突然暴起,俯身躲过对方的剑后背身一刺,穿透了黑龙骑士的胸膛——

——赢了!

但是诺暝天显然高兴得太早。只见黑龙骑士没有半点手上的迹象,他落地后转身挥出一刀迫使银龙骑士与他拉开距离后,露出黑色的手按在被刺伤的部位,肉体和铠甲居然很快就恢复如初。黑龙骑士摆出多拉贡的起手式,碎步朝刚站稳的银龙骑士逼近,两人几乎同时出剑,这一次碰撞又再次擦出耀眼的火花。可以看出同样的剑法对撞中,是银龙骑士这方在力量上落了下风——然而在几轮交锋后,白龙骑士借力一弹,却是黑龙骑士被打得后退。

“——”

黑龙骑士发出一声怒吼,只见他的铠甲突然冒出黑气,他举起剑朝着银龙骑士说了什么,后者肉眼可见地动摇了一下。而后,只见黑龙骑士侧身,将所有的黑气凝聚在剑上,并非向着银龙骑士,而是朝着诺暝天来时的方向挥出了仿佛能吞噬万物的一刀。月色遮蔽,那月牙般的剑气就宛如死神索命的镰刀——直直落在了飞奔过来的银龙骑士的身上。无锋被击飞,火花伴随着银色的粒子四处飞溅,银龙骑士的铠甲开始变得若隐若现,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胸廓肉眼可见地起伏着。黑龙骑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扑了过来,银龙骑士此时却突然低头像陷入了沉思——

不——

诺暝天已经毫不在意真实与否挺身挡在银龙骑士的面前,却只能再一次无力地看着黑龙骑士毫无阻碍地穿过自己的身体——他猛回头,只见黑龙骑士已经一剑穿透了银龙骑士的胸膛。

“……”

黑龙骑士得意地笑着,银龙骑士却在此时猛地暴起,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拳砸在黑龙骑士的左腹,在后者还来不及大惊失色的时候,将寸劲毫无保留地灌入——黑色的铠甲被穿了一个洞,漆黑的血喷涌而出。黑龙骑士尖叫着也将剑用力拔出,鲜红的血飞溅了漆黑的铠甲一身。腥红附着在魔剑饕餮上,成为了魔剑的食物。

“——”

银龙骑士将拳收回,踉跄了几步,而后便往后倒去。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而黑龙骑士,突然猛地将头转向了诺暝天,就像在那个瞬间他们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一样。什么——诺暝天立即警觉地举剑准备招架,黑龙骑士下一秒就朝他扑了过来,一刀落在木剑上,差点把诺暝天直接撞倒在地。

变成了实体?!不,比起那个——这把剑再挨一下子估计就得断了。

银龙骑士战斗的身姿突然浮现在自己眼前。

黑龙骑士不给他丝毫多想的机会,下一刀马上就来了,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恶鬼的刺耳叫声,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侧刀卸力。

诺暝天将手上的剑摆得与对方攻击的方向几乎平行,魔剑划过木剑,细碎的木屑在眼前四处飞散——

借力提刀。

他在对方的剑身快到眼前的时候突然用力一推,对方被撞得差点失去平衡,他立即补上一刀将对方撞开,手中的木剑在这一刻应声粉碎:

成功了……!诺暝天立即注意到被遗落在地上的无锋,立即扑出一个翻滚来到它身边,捡起剑摆出多拉贡的起手式。

“煌龙!”

“久等了。”

诺暝天俯身面对黑龙骑士的冲锋,反手握剑将对方的突刺推开,而后接换手持剑,一刀刺入,无锋穿透了黑龙骑士的身体,他再双手将剑往回一扯,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骑士哀嚎着,诺暝天不给他喘息机会一脚将其踢倒在地,而后立即上前准备补上最后一刀——

“暝天……”

“——!!”

他手里的剑猛地停住了,只见倒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不是黑色的龙骑士,而是一个白裙染血的少女。

“暝天,我好痛啊……好痛苦啊……”

“……忍?!”

见到诺暝天一瞬间愣住,少女突然变了脸色猛地跃起扑过来,诺暝天来不及防守,胸口中了几记重拳,顿时一口腥咸的瘀血喷出,他仿佛在一瞬间造访了死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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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暝天!!”林晓天呼喊着一跃扑出,在半空中画下银白色的“W”。然而死灰色的煌龙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毫无理智地前进着,这反倒给了林晓天机会:他一落地就从身后锁住煌龙的四肢,然而已经不剩多少力气的他被对方轻松甩开。林晓天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煌龙突然安静下来,把头僵硬地转向自己:

这才对嘛……你的对手是我啊!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剩余还能动的魔魂行动了起来,挡在了白澄空等人的面前:“快没力气的留在这里保护群众!还能动的,跟我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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