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陈宫已经有数年时间未见了。
上一次和陈宫相见,还是因为他父亲身死,他一怒之下屠杀徐州百姓,陈宫前来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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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过去将近九年矣。
陈宫拱了拱手,神色平静地说道:“劳烦明公挂念,一切安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场面便陷入了沉寂。
二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曹操沉不住气,主动打破沉默道:“公台此番前来若是为了劝降,那还是速速回去吧。”
“念在汝对曾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不杀汝。”
也就是今天来的是陈宫,但凡换做其他任何一人他都不会见,只会选择杀了了事。
陈宫皱眉道:“局势都已经到了今天这般地步,你还不死心吗?”
“王师已经兵临城下,将长沙城围得水泄不通,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为何还要负隅顽抗?”
曹操嗤笑一声,讥讽道:“不负隅顽抗,难不成开门迎敌、引颈自戮?”
“我还道公台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幼稚之语。”
陈宫沉声道:“这样下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你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现在投降,交出许攸还有伪帝,早早结束这场战争,少流些血难道不好吗?”
“这场战争里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
连年征战,大汉的青壮死伤无数,即便天下一统后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流血多寡,与我何干?”
曹操语气冰冷地说道,脸上毫无表情,“大汉气数已尽,江山被伪帝所窃,我虽然不能力挽狂澜,但也要为大汉战至最后一刻!”
“尔等乱臣贼子想要攻破长沙,除非等我死了!”
在陈宫面前,曹操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称北面天子才是伪帝。
而这番话也彻底将陈宫触怒了,他踏前一步,脸色铁青地指着曹操道:“曹操!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与以前一样自私自利!”
“长沙城内的天子真假与否你心里最清楚,时至今日你还不肯承认!你以为这样就能为自己开脱了吗?!”
“那么多将士都因你一人而惨死,他们都是我大汉的好儿郎,他们本不该死的!”
“如今你穷途末路了却还要拉着城内这么多将士垫背,你心里当真没有半点愧疚吗!”
眼见曹操依然和多年前一样冷血无情,陈宫再也难以抑制心头的怒火。
他不明白曹操为何如此固执,都到了这样的绝境还在欺骗自己,欺骗麾下的将士去送死。
这样做除了让更多人死以外还有什么意义?
“够了!”
曹操重重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冷冽的目光直刺陈宫,“汝当初弃我而去,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在此指责我!”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是我早就说过的话!我本视你为心腹,我本想与你共举大业……可是你却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该愧疚的人是你!”
曹操的语气中有着隐而不发的怒火,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对陈宫当年的离去耿耿于怀。
假如陈宫还相伴他左右,假如有陈宫助他,他早年也不会过得那么艰难,更不一定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我为何愧疚?”
陈宫毫不犹豫地反驳,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杀吕伯奢一家,屠徐州百姓,又挟天子令诸侯,又假立伪帝,我不离去难道要为虎作伥?”
“你所做的种种哪一样不是惹得天怒人怨!我只恨当初不该在中牟县放了你!”
“若没了你曹操,这大汉天下不知会少死多少人!”
陈宫这一席话说完,曹操顿时怒发冲冠,猛地抽出了腰间利刃,上前横在陈宫的脖子上。
“陈宫!你找死!”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汝吗!”
曹操手上用力,锋利的剑刃将陈宫的脖子割破了一点,流出了些许鲜血。
他的眼里藏着暴虐的杀意。
陈宫毫无惧色,冷冷道:“你当然敢,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会不敢杀区区一个陈宫?”
“动手吧,就像当初你杀了吕伯奢一样。”
陈宫这番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了曹操的心口,让他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多年之间的那个夜晚,那个令他追悔莫及的夜晚。
而眼前陈宫的面孔也变成了吕伯奢、变成了被他所杀的那一家人。
“当啷——”
曹操忽地感觉头又痛了起来,他踉跄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利刃咣当落地,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曹操脸色苍白,额上冷汗直流。
陈宫看见曹操这幅模样后心中一惊,本想上前搀扶,但脚步踏出半步后,又收了回来。
“曹操,投降吧,不要再妄增杀孽了。”
陈宫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再度开始规劝:“你虽犯下大罪,但只要你肯投降,未必会身死。”
“我会尽力在天子面前为你求情,免去你死罪,我说到做到。”
为曹操求情固然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但只要曹操肯投降,他愿意这么做。
曹操没说话,捂着脑袋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等到疼痛退却后,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脂粉都掩盖不住了。
陈宫面色微变,不禁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曹操没有回答陈宫的话,拄着剑从地上站起身来,眼神看向他。
陈宫闻言重重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定会向陛下为你求情,我向天发誓!”
“那就好。”
曹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凑到陈宫耳畔对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陈宫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曹操。
而曹操却不打算与他聊下去,挥手唤来侍卫,道:“将他带下去,送出城外!”
“是!”
左右侍卫架住陈宫,把他带下去。
陈宫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你不要这般冲动,你不必如此!”
“孟德!”
“孟德!”
“孟德!”
曹操站在原地,看着陈宫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喝酒了。
当年在中牟县所饮的那杯酒。
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啊。
可惜,他再也没有和陈宫对饮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