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地方官员为钦差接风洗尘,邀请社会各界名流士绅作陪,是基本的接待流程。
但是酒宴上气氛多少有些诡异,不少官员士绅坐在那里,跟阮大铖离得远远的,冷眼相待,有的半闭着眼睛,对桌上的美味佳肴看也不看。
有零零散散的官员,向阮大铖这个钦差督办大臣敬酒,似乎是在忍受着异样的目光,敬完酒后又低着头回到原位。
他们也没办法,身在官场上,面对钦差督办大臣,表面功夫得做足了。
看着席间那几个来向他敬酒的官员,阮大铖捋着须子,笑意甚浓。
士绅们一副便秘的表情,阮大铖全都看在眼里,他笑眯眯的听戏喝酒吃肉,好不惬意。
而且阮大铖嘴角时不时的露出那种标准的假笑,一副“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嘴脸。
这副样子落在一众官员眼里,要说有多贱就有多贱。
崇祯年间,阮大铖被东林党复社一帮文人士子搞成了过街老鼠,差点无家可归。
这两年他得势后,展开疯狂的报复,但是在对付东林党时,马士英又和他有分歧,结果搞了个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结局。
因为叛逆案,马阮党倒台,他被朝中那些文人清算牵连,丢官受了牢狱之灾,所以他现在才不怕得罪这些人。
好不容易被天子放出来,有了光明正大的报仇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阮大铖这个钦差督办大臣来常州府无锡县清查隐田,对常州府这帮本地士绅来说,就是恶客。
随同阮大铖一起的还有都察院的御史李宏勋。
李宏勋本就是马阮党,被清算时丢职罢官,眼看就要被整回老家了。
阮大铖清查田亩需要帮手,向弘光天子要了几个人,李宏勋就是被他捞起来的其中之一。
李宏勋见接风宴排面奢华,但是气氛压抑,他胆子本来就不大,面对这种情况,心中略显忐忑。
要知道无锡这个东林党的发源地,文风鼎盛,这些读书人可不是吃素的。
现在这情形,多少有点下马威的感觉。
于是李宏勋凑到阮大铖面前,低声说道,“阮都堂,咱们来清查隐田,像现在这样搞,好像大家都不得劲……”
李宏勋觉得,虽然被无锡县的官员好吃好喝招待着,但这气氛就很不对,这酒菜吃喝起来一点味都没有,到时候该翻脸还得翻脸,这就很没心情了。
“吃与不吃也不耽误办事啊。”阮大铖看了他一眼,“咱们可是钦差,他们心中尽管有多不爽,但明面上也不得不来招待我们不是。”
阮大铖知道李宏勋有些懦弱的性子,看看众人,压低声音幽幽的说道:
“要沉住气,这天下的事儿啊,就是这样的,想要做事就必须得罪人,何况是丈量土地,清查隐田,这都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
“做好了,得罪这些人,如果做不好,又没法向皇上交差。”阮大铖冷笑,
“皇上需要能出力,能做事,不怕得罪江南士绅的官员,要不然为什么捞我们上来。”
“如果不替皇上好好的差事,你以为这些人会感谢我们?”
阮大铖瞅着李宏勋,“怎么啦,难道你害怕了,别忘了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是我们的死敌,做与不做都无法和解的,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处境。”
“如果不让皇上满意,你以为还能继续当官,嘿嘿,能活命怕都是奢望了。”
李宏勋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知道阮大铖说的对,他们接了这次清查田亩的任务,若是不能让皇帝满意,那就真是做了一件两头不讨好的事。
到头来落得和张居正一样,等着被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江南士绅清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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