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军官返回到军舰回报。
但是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道:“巴厦礼爵士,伯爵大人说,您务必去和他见一面,否则那艘前往伦敦的客轮就永远无法起航了。”
接着,他朝着苏曳望来道:“这位便是清国的苏曳爵士吧,你也请跟着我来。”
现在整个远东,就属额尔金最大,而且他出身比包令更加显赫。
他们家族统治苏格兰东北部一座城市很长岁月,当苏格兰王国独立的时候,布鲁斯家族就是额尔金伯爵之位的拥有者。苏格兰加入大英帝国的之后,这个家族依旧显赫无比。
这个家族几代人,曾经担任过大英帝国北美总督,奥斯曼帝国大使,印度总督等等。
而眼前这第八代额尔金伯爵,詹姆斯.布鲁斯,就是曾经的北美总督。
所以,这个大人物对中国的态度,是绝对的强硬、轻蔑,傲慢。
无奈之下,巴厦礼爵士和苏曳,只能登上这艘战舰。
巴厦礼爵士被招去见额尔金伯爵,而海军少将西马糜各厘则接待苏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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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巴厦礼爵士,您是绝世美人吗?值得我这般追逐?”额尔金伯爵严厉道。
接着,他给对方倒了一杯咖啡。
“我很好奇,你和包令是何等睿智之人,怎么会被一个长着辫子的清国人所欺骗,去签订了那个可笑的密约,并且私自退兵。”
“你们竟然想要在这个落后野蛮愚昧的国度办工厂,还有比这个更加荒谬可笑的想法吗?还没有等到伱们把工厂捡起来,这些猴子就会把你们的机器拆掉,拿起卖废铁的。”
“巴厦礼爵士,您应该去过海边的土地,盐碱地里面是种不出鲜花的。而这片腐朽的国家,就是一片蛮荒的盐碱地,是诞生不出工业的,你们的想法在伦敦遭到了耻笑,如同天方夜谭一般可笑。”
巴厦礼爵士没有反驳。
额尔金伯爵道:“包令爵士在伦敦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奚落,在国会遭到了严厉的呵斥。首先你们出兵攻占广州的时候,没有先经过国会的批准,而私自出兵。之后无条件退兵,更是损害了帝国的威严,使得帝国想要压制清国的成本大大上升。”
“看看这个愚昧国度,看看那个猪猡总督叶名琛做了什么吧。因为你们的无条件的退兵,因为你们被苏曳说服了,他把我们大英帝国看成了纸老虎,竟然直接扣押了我们的外交人员,还有我们的武官,把他们关进了监狱里面。”
因为当时叶名琛也被包令和巴厦礼关到监狱里面,所以叶名琛要报仇。
事实上,历史上的清廷还做过更荒谬的事情。
英法联军打到北京城的时候,有人提议就将前来外交谈判的巴厦礼扣押下来,于是就真的把巴厦礼抓捕下狱,连同三十八随员一起抓了。
日后释放的时候,全部遭到了刑罚。
有一半人已经被杀了,其中几个泰晤士日报的记者,更是被斩成了好几块。
额尔金伯爵道:“对于这种愚昧,可笑,无知的国度,刀剑和火炮是他们唯一能够听得懂的语言,死亡是他们唯一恐惧的东西。密约?合作?合资办厂?想要让清国成为大英帝国的在远东最大的盟友,并且牵制俄罗斯?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包令爵士在伦敦非常努力,但如同小丑的表演,无人听,无人鼓掌,甚至很多人都把他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物,沙龙酒会上,都拒绝他的进入,很多国会议员也拒绝他的拜访,他已经毫无希望了,如今恐怕在家里,在酒馆里买醉,已经完全放弃自我了。”
“但是你不一样,巴厦礼爵士,你还很年轻,关键是你不必为上一次的外交失败负主要责任,我愿意保你,我身边需要一个精通中国事务的人,而你是唯一的人选。”
“当然,当然威妥玛也很不错,但是他太过于矜持了,我是牛津大学的,他是剑桥的,我们之间不是非常默契。”
“所以,来到我身边,为我做事吧,巴厦礼爵士,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否则你的政治前途,彻底到此为止了。”
巴厦礼道:“伯爵大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是吗?”
额尔金道:“那个猪猡总督受到苏曳外交胜利的鼓舞,决定获得一个更大的外交胜利,不但扣押了亚罗号商船的所有人,扣押了公使馆的官员和武官,而且还打算借机驱逐广州领事馆的人员,强硬得简直不敢想象,就如同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
“我已经向国会递交正式提议,彻底用军事手段解决清朝问题。割让新的领土,开放更多的口岸城市,拿到更多城市的领事裁决权,教会自主权,拿到更多的战争赔款。”
“很快,伦敦那边就会通过这项决议了。”
“而且,美利坚,法兰西,甚至沙俄帝国都对这次的军事行动非常感兴趣,他们会一起参加这一场围猎中国的军事行动,政治行动。”
巴厦礼爵士道:“伦敦那边准备出动多少军队?”
额尔金道:“这是军事机密,不过在这个国家,不需要军事机密,就算直接告诉给他们的皇帝也无所谓。国会还在审议,但根据我的计划,第一批八千陆军,最终兵力会在三万人,三百艘战舰左右。”
“原本不需要这么大的规模,但是你们上一次的外交失败,使得清国低估了我们的意志,所以需要更大的力量,将这个国家彻底打残,他们才会彻底乖乖听话,任由我们宰割。”
额尔金伯爵道:“巴厦礼爵士,你去伦敦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知道你们尝试去游说女王陛下,想要绕开国会,开启中英之间的另外一条外交路线。相信我,包令已经尝试过了,你再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英国女王不相信东方世界存在文明的火苗。”
“所以,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助手,这是你唯一的前途。”
巴厦礼沉默了良久道:“额尔金伯爵,我和您不一样,我从小穷困潦倒,生活不下去,所以以才来中国投靠我的姐姐,我在中国的时间,甚至比英国都要长。”
额尔金道:“莫非,你对中国产生了感情不成?”
巴厦礼道:“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们这种人,既然开始了一条路,那就要走到底。而且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推动着我,如果我现在放弃了,选择一条安逸的路线,做您的助手,那几十年之后,在弥留之际,我会无比后悔的!”
额尔金伯爵面孔顿时冷了下来。
“敬佩你的意志,唐吉可德先生。”额尔金道:“我想,前往伦敦的客轮可以放行了,我们的巴厦礼爵士要去做大事了。”
然后,额尔金伯爵收起了书本,拿起了烟斗。
“告辞,伯爵大人。”巴厦礼起身告辞。
额尔金伯爵道:“你在断送你的前途,这扇门关上了,窗户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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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边,苏曳和海军少将西马糜各厘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就只是静静地喝着咖啡,点燃了一个烟斗,却没有抽,而是任由烧尽,烟雾消散。
仿佛代表着苏曳和少将曾经的友谊,也轻飘飘地散去。
巴厦礼爵士在外面敲响了门,道:“苏曳爵士,我们该走了。”
海军少将一愕,然后打开了门,道:“巴厦礼,我的朋友,你真的想好了?你在断送你的前途。”
巴厦礼道:“来自贫民窟的我,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然后,他脱下帽子和海军少将告别。
两个人离开了战舰。
海军放行之后,前往伦敦的客轮,马上就要起航了。
巴厦礼道:“苏曳爵士,我在走一条艰难的道路,你也在走一条艰难而又伟大的路。”
“只不过,我是为了个人的前途,而你是为了这个国家。”
“感谢过去的贫困,给我力量。感谢在京城经历的一切,给我力量。也感谢你强大的意志,给我力量。”
苏曳道:“巴厦礼爵士,原本很多话,我不该说,怕引起您的误会。但是您这次去伦敦的使命,显然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三条路。”
“第一条路,女王陛下的贴身秘书,她的掌上明珠,爱丽丝公主,她天性怜悯,热爱护理学,经常去医院帮忙照顾病患,而且她身体不佳,可能会患病,而且可能是白喉!”
“如果,她真的生了这个病,那请用青霉素治疗,会很有效。”
“第二条路,大英帝国的王储,爱德华王子,私生活非常混乱,和有夫之妇厮混,和各种女演员厮混,如果,万一他感染上梅毒呢?”
这话一出,巴厦礼脸色剧变。
很显然,这是一条很可怕的道路。因为苏曳话里暗藏的意思,太让人害怕了。
不过,英国王室感染梅毒,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亨利八世在婚前就感染了梅毒,而后生下了几个先天梅毒的儿女。
查理二世国王感染梅毒,使得头发掉完,戴上了假发,最终早逝。
“第三条路,贵国王室最尊贵的人是谁?”苏曳问道。
巴厦礼本能地说,那肯定是维多利亚女王。
但苏曳这样问,那肯定是说对女王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那毫无疑问是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这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精神支柱。
想了一会儿,巴厦礼道:“你指的是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
苏曳道:“是的,这位亲王患有一种非常奇怪的病症,经常会发生腹部剧痛,肛门和直肠部位可能发生病变,甚至溃烂穿孔,表现出来的症状,很容易被认为是伤寒,但其实不是,而是一种局限性肠炎。”
这种病,后世称之为克罗恩病。
这位女王的丈夫,感染了这种病症后,经常痛不欲生,并且在五年后死去。
因为症状相似,所以被诊断为伤寒。
但实际上,但所谓的伤寒不是他的死因,他早就有相关症状了,只不过医生检查不出来而已。
苏曳拿出一个玻璃管子,里面有一些淡黄色的晶体。
这是甲硝唑。
这别人真是做不出来的,是苏曳用碳酸钙做为原材料,在群里化学博士的指导下,失败了无数次,在做出来的一些。
“这不是青霉素,这是一种专门治疗阿尔伯特亲王病症的药物,每当发作,痛不欲生的时候,会有奇效。”苏曳道:“亲王每一次病发的时候,会非常痛苦,这种疼痛有时候可能会和女人分娩等同,对他的折磨非常可怕。而一旦你给的药物,瞬间缓解他的痛苦,治好他的症状,那你们就能获得阿尔伯特亲王的友谊。”
顿时间,巴厦礼不敢置信地望着苏曳。
如果放在之前,他肯定是不相信又有一种神奇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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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曳已经用青霉素证明过自己了。
“苏曳爵士,你是巫师吗?”巴厦礼爵士颤抖道。
原本苏曳不准备说出这三条路子,因为很多东西,难以解释。
但是现在看来,包令和巴厦礼这次在伦敦的任务太难了。
所以,苏曳不得不出手了。
苏曳问道:“巴厦礼爵士,按照你对英国王室的了解,这三条路有效吗?”
巴厦礼指着自己的眉头道:“看到我的眉头了吗?完全舒展开了。看到我的眼睛了吗?充满了光芒。”
“苏曳爵士,在某些方面上,我们两国的皇室是一样的。只要获得他们的友谊,那一切事情就好办了。”
“你给第二条路太危险了,这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叛国,我是不会选择的。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做的隐秘的,一旦被发现,我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条路,爱丽丝公主是否患病,尤其是不是白喉,这充满了偶然性。我们也不可能想办法让她传染上白喉,否则这也是叛国。而且我们绅士守则,也不允许我们去做这样的事情,对吗?”
“但第三条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阿尔伯特亲王已经换上了这种病,并且开始遭受了病痛的可怕折磨,那简直是天赐良机,我们就会拥有非常巨大的成功概率。”
“阿尔伯特此时的分量,比爱德华王子,爱丽丝公主加起来,还要重要得多。”
“他的友谊,价值万金。”
接着,巴厦礼爵士忍不住上前拥抱苏曳道:“你或许不知道,刚刚前一刻,我要踏上这艘客轮的内心是绝望的,觉得我的伦敦之旅是灰暗的,觉得自己在进行一个必败的任务。但是现在……我觉得眼前充满了希望。”
“如果成功了,那你就挽救了我的政治命运,也挽救了包令爵士的政治命运,”
当然,也包括苏曳的命运。
还有无数家庭的命运。
甚至,这个国家的命运。
因为这一次密约失败的话,那下一次开启洋务运动,至少需要好几年之后了。
那样的话,苏曳的下下一个关键计划。
直接就被耽搁很多年。
而且由朝廷主导的洋务运动,注定是一场夹生饭,看似热闹强盛,但很快就在甲午被彻底打回原型,直接被一棍子砸断了脊梁,几十年都爬不起来。
松开怀抱,巴厦礼爵士道:“再见了,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