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招呼二女坐下后,道:“你走罢。”
贾琮摇头笑道:“我说下棋,却不是这个下法。”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说好了平下。”妙玉啐道。
“放心,我这法子绝对公平。这里还有两位人证呢,若有何不公平之处,你但说无妨。”贾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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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沉吟道:“你且说来。”
却见贾琮将棋子一个一个翻过来,盖在棋盘上。
妙玉哂道:“你要下盲棋?也使得。”心中自信凭自己的记忆力,盲不盲棋也无所谓。
贾琮神秘一笑:“咱下揭棋。”
“何谓揭棋?”甄缘好奇地道。
贾琮笑道:“就是咱们把所有棋子像打叶子牌一般,翻过来洗乱,再随意按正常位置摆好,只有帅位固定不变。”
甄缘笑道:“这种下法前所未见,倒也有趣。”
妙玉皱眉道:“棋子都盖着,又打乱了,如何走子?”
贾琮道:“这个容易,比如你看这个中兵位置的暗子,我现在不知道它是什么,就当它还是兵,按兵的走法往前拱一步,只要一动,这棋子就必须翻过来,你看是马,以后就按照马的走法行动。”
“若翻开是士象怎么办?”妙玉道。
贾琮笑道:“这正是揭棋的精妙之处,除了将帅,其余子力都可随意过河搏杀,士象还是一样按老办法走。”
白秋薇想了想,道:“这倒多了许多变数。”
妙玉也明白过来,贾琮是想以此法抵消两人巨大的棋力差距,没好气道:“就会些歪门邪道。”
贾琮坏笑道:“原来妙儿也知道歪门邪道?日后倒要请教。”
“呸,你这是邪法,我才不下。”妙玉啐道。
“那正好了,省了爷的麻烦。退赛算输,这是国际通行规则,那就算我赢了,嘿嘿,承让承让。”
“你,无赖。”妙玉嗔道:“那就下一盘,不许耍赖。”
贾琮忙道:“爷光明磊落,从不耍赖。”
妙玉道:“就信你一回。”
白秋薇笑而不语,你明知他是无赖还和他赌赛,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果然,十几个回合后,妙玉因不熟悉规则,被贾琮利用丰富的经验击败。
“我赢了!”贾琮大笑道:“你们都看到了罢?爷辽东第一高手岂是浪得虚名,强如妙玉也被爷轻松斩落马下,哈哈哈,还不给我纳身来。”
甄缘大羞想逃,早被白秋薇拉回来。
“白姐姐,他混账,你拉我作甚?”甄缘急道。
白秋薇在她耳边低声道:“他是个牲口,咱们三人一起总要轻省些,不然你与他单挑岂不吃亏?”
甄缘心中暗道人家愿意吃这个亏,脸上却红红的说不出话来,半推半就被白秋薇拉过去。
妙玉羞不可遏,不敢看白、甄二人,忙道:“三局两胜。”
贾琮哂道:“高手过招,自然是一局定胜负。想三局两胜也可以,明儿再定赌约,先把今晚的事儿办了,爷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呸!”妙玉知道拗不过他,认命地别过头去,早被贾琮拦腰抱起,放到榻上。
“薇儿,把缘儿带过来,让这两个丫头知道爷的厉害。”贾琮怪笑道。
“来了。”白秋薇掩嘴一笑,拉着甄缘走上床榻,放下层层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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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有刁民告了御状,朝廷有改革漕运的意思,漕运总督、河道总督并金陵、安徽、山东、浙江、湖南、湖北、江西、河南等八省督抚生怕贾琮“听信谗言”降罪,连忙星夜进京“陈情”。
近两个月来,朝廷上下围绕河运和海运之事,早已吵翻天,群臣有的支持河运,有的支持海运,大家各为其主,各谋其利,闹得不可开交。
因事关国计民生、千秋大计,军机处也不敢贸然决断,只得又报到贾琮这里。
贾琮无奈,年都没过好,只得又上朝操心这些烂事儿,心中也不由自主涌起阵阵无力。
即便自己现在已经是无冕之王,掌握了国朝最高权力,但对这些根深蒂固的弊政仍觉有心无力,若杀人能解决问题,他早就大开杀戒了。
以前在历史课本上学的知识,都说大运河沟通南北,有利于发展商业,促进经济繁荣,如何如何有利。
好像劳民伤财、大兴土木这些坑百姓的事儿都被杨广干完了,后人都在享福,岂料这条运河带给后人的苦难远远多于开凿之时。
此时贾琮才深深明白,若说某事有利,必是建立在某些人的不利之上,利有多大,弊必定就有多大,而且往往是弊大于利。
比如盐法、漕务不外如是,都是大部分人牺牲,供养出极少数人的太平盛世。
还好自己推的新法狠狠在豪强身上割了一块肉下来,否则当这个摄政王也没多大意思。
贾琮看着吵成一团的满朝大臣,心中怒火渐渐窜起来,神色越来越冷。
有机灵的见机不妙,忙闭上嘴退了回去,其余二愣子见气氛不对,偷眼一瞧,也忙缩回去。
贾琮冷冷道:“诸位都满腹经纶,口若悬河,在金殿上唇枪舌剑,高谈阔论,骂人不带脏字儿,孤大开眼界。
听了许久,都在批驳别人之法不行有何弊端,自己又提不出无可辩驳的妥善之法,虽说真理越辩越明,可这么扯皮下去,徒耗光阴,于国于民何益?
众臣忙躬身道:“臣等惭愧,请王爷恕罪。”
“罢了,一个个说,单论漕粮海运行与不行。中间旁人不得插嘴,违者廷杖伺候!”贾琮道。
“是。”众臣忙道。
“漕运总督,这是你管的差事,你先说。”
“是。”漕运总督唐英忙出班奏道:“回王爷,臣以为海运不可行。理由有三:
一则漕运军船之丁役难散。如今漕运共有运丁十二万人,其余船夫、民夫亦有数十万人,一旦失所,势必胥动浮言,冀图震撼,恐生大乱;
二则海途险远,风高浪急,变幻莫测,前朝曾有海运之举,则十损其四,非善法也;
三则重造海船靡费甚重。如今运河上共有大小漕船八千余艘,一旦废弃,若重造海船,则须上千万银子,且非旦夕之功。请王爷明察。”
贾琮“嗯”了一声,道:“河道总督?”
“臣在。”河道总督苏任忙出班道:“启禀王爷,臣以为海运大有可为。
一则河道年久失修,不利运送。每年空耗国家大量钱财并民力,强逆水之性而为之,实难久持,百姓怨声载道;
二则海运虽有风险,无非折损点人船粮食,即便重造海船,与漕运相比,恐怕还要便宜数倍;
三则河道之上,帮会道门林立,裹挟运丁、船夫、百姓等,招揽香火,聚众设堂,不僧不道,或吃斋念佛,或喝酒吃肉,或为非作歹,若行海运,则断其根基,以免养虎遗患。”
河道总督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都说国之大事在漕,漕运之务在河,不过河督与漕帅却是典型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漕帅掌着漕运,麾下兵马十余万,每年一两千万钱粮从手里过,乃是肥缺中的肥缺。
而且每年只管运个几百万石到通州就算完事,若过时运不到,还可推说河道淤塞浅涸,不能行船,耽搁了日子也不是自己的责任。
河督虽也是正二品大员,一年也管着几百万银子,可修河责任重大,修好了不显功,若修不好就得倒霉,还容易激起民怨,酿成民变。
哪里发水决口了,哪里河道没水了,哪里民田被淹了都得操心,绝对是国朝最吃力不讨好的衙门。
若行海运,运河上压力大减,他也可轻松许多。
“嗯,下一个。”贾琮微微点头。
新任两江总督陈中建察言观色,接着出班道:“启禀王爷,臣以为海运势在必行。只因漕运之弊有五,海运之利有三,不可不行也。”
他久在南方任职,对漕运知根知底,早听新党中同仁说贾琮有变革之心,因忙出来摇旗呐喊。
贾琮微微颔首,道:“讲来。”
“是。漕运之弊一:运丁困顿,偷窃走私。
运丁终年往来于河道,耕种荒废,负债累累,生计维艰,而行月粮大约十二至十五石之间,一半给米,一半折银,总数不过十两银子上下,糊口尤有不能。
失之于此,必取之于彼,故运丁便向州县增索帮费,每以米质不合为借口,勒索名目则有收兑漕粮之前的铺舱费,兑粮上船之时的米色银,开船离境之时的通关费和过淮安的盘验费。
或所索未遂,即籍称米色未纯,停兑喧扰,州县不敢不应。
除索要帮费,盗窃漕粮也是常有之事。一旦盗卖,即用搀和方法弥补,一是掺和杂物,如沙土、石灰、糠秕、米屑。
二是将发胀药品拌入米中,使体积胀大,如五虎、下西川、九龙散等。
三是渗水浸泡,以石灰洒入米上,暗将温水灌入船底,复籍饭火熏蒸,米粒发涨,这样可以每石余出数升,以致贮仓之后,极易霉变。
私货运输亦为补救办法,为应付河上盘剥,军粮经纪勒掯,运丁便于漕船上携带私货,每五石粮便带一石私物。
譬如在南则载木植纸张磁器杂货,在北则载私盐,漕运衙门亦迫于无奈默认。
弊二:良莠不齐,滋扰地方。
国朝漕运按运粮区域分为百余帮,每帮有船五、六十只,每运约需船六、七千只。
每船以运丁1人领运,其余雇募水手,此外还需临时召募拉纤者,谓之短纤。
如此,漕运中就形成了十万余人的水手,他们多是直隶、山东等地的无业游民。
开国初年,水手由千总保结,然后呈报卫守备,故素质甚佳。
后漕制日见败坏,水手多为无赖,有些盗匪作乱失败后,四处逃散,也变为水手,漕风日渐败坏。
此外,还纠众抗延停斛不兑、鼓噪殴伤州县官员、抢夺官银、捆缚粮长、擅闯关闸、漕帮持械群众,甚至劫掠居民等。
弊三:地方浮收,苛虐百姓。
漕政首禁浮收,最初犹不过就斛面浮收,未几有折扣之法,始而每石不过折扣数升,继乃五折、六折不等,浮收日甚。
为达到浮收目的,收兑官员照例是在收粮时对粮户进行刁难,故意拖延留难,逼迫漕民行贿。
虽洁净干圆,记书总嫌米丑,及再换米,刁难如故,退换数次,或愿六扣、七扣,而淋尖撒地踢斛抄盘,一石之米又去其半矣。
与浮收并行的,是粮户必须的各种使费,吏胥和斗级索要茶饭钱,粮仓胥役索要各种项花费,此外又有口袋花红等名目。
有的州县甫经开征,即虚报满廒封仓,利用漕民急于完纳之情,有意刁难,以致民户守候需日,不得不听从出费。
弊四,豪强缙绅,索取陋规。
漕省素有所谓的衿米科米讼米等名目。缙绅之米谓衿米,举贡监生米谓之科米,好争讼者之米谓讼米。
州县官吏贪索,让这些人拿住把柄,他们所交之米,非但不能多收,即升合不足、米色潮杂,亦不敢驳斥。
缙绅地主不但将自己应完漕粮拖欠短交,还包揽漕民应完之粮,甚至向州县勒索漕规。
州县官员征漕贪污,虑地方讼棍控告,则分饱之,于是包漕之风大起。
劣绅刁生乃至于教官、典史以及武弁,甚有家居绅宦,利用百姓惧怕纳漕心理,勾通吏胥,广为包揽,官吏因有浮收,被其挟制,不能不通融收纳。
因包户代交较自往交漕所省实多,是以包户日多,不特刁民群相效尤,即良民亦渐趋于莠。
熙丰九年,金陵省吴江县有监生吴景修等三百余人,挟制官府,吵闹漕仓,强索规费,该县因支出漕规帮费为数过大,致挪借公款二万余两,此乃臣下亲手办的案子。”
贾琮冷笑道:“原来漕运里竟有这许多名堂,若非陈总督谈及,孤还不知。
当年孤在辽东推新法时便知道豪强绅衿有收纳田地、包揽词讼赋税之弊,没想到也有包揽漕粮的。
哼!地方官府心里有鬼,欺善怕恶,竟被刁绅凌驾其上,何其荒唐!其五是什么?”
陈中建忙道:“王爷所言极是,古人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州县官吏勒索百姓,持身不正,自然也要被人勒索。
弊五尤为重大,臣以为决不可等闲视之。”
“嗯,但说无妨。”
贾琮忽然有点欣赏此人,当年配合顾涛在金陵推新法时,陈中建是南省巡抚,还是旧党中人,颇有些阻碍,还因剿匪之事被顾涛软禁过,如今投靠过来,就显得那么顺眼。
抛开派系斗争来看,陈中建能干到督抚一级,真材实料肯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