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有很多黑子瞬间破防,开始语无伦次地肆意谩骂。
但实际上,纪元珊从未炫示茶艺,自诩清纯。
拍的“片子”也都是正儿八经的电视连续剧。
所以这一举动毫无疑问将那些部分魔怔的纪粉也拉入了战场。
宁洛目光痴愚,两手摊平,四仰八叉。
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他能理解,却又不能理解。
他能推演出事态发展的一切根由。
却始终想不明白,堂堂智人,为什么能低劣得像是一群失智的野兽。
这里没有据理力争,也没有各抒己见。
只有永无止境的扣帽子,贴标签,地图炮,攻讦谩骂,捕风捉影,歪曲事实,凭空捏造,阴阳怪气......
没有人是胜者,也没有人是输家。
到头来他们都承受了旁人的谩骂,也成功攻讦了其他群体。
只有围观的路人一头雾水,无论是否加入战局,至少潜水刷帖的体验变得极差。
“或许......”
“人类的本质,就是野兽吧。”
宁洛颓然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心无力。
愤怒于事无补,说理全然无功。
对立必会引来蝇蛆,打脸终将招致反噬。
没有任何手段能教化这群低等的物种。
科学研究表明,人的额叶皮层控制着理性思考和推理能力,但它要到25岁才能成熟,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第一氏族》
但事实上,网络的时代,人智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有人能提前掌控理性,也有人不等到25岁,脑前额叶便逐渐萎缩,最终退化为失智的野兽。
宁洛不再关注论坛上的骂战,转而试图借助沉思,让自己的心跳缓缓放平,以助自己更快入眠。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满口乌合,或许也有失偏颇。
因为那群在论坛上大放厥词的魔怔喷子,它们的本质也不过是没法掌控理性思考的提线木偶。
他们看起来魔怔,但现实里有可能没这么恶毒?
他们可能一表人才,儒雅随和,对亲人呵护有加,为朋友两肋插刀......
算了,还是别洗了。
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呵,为它们开脱......”
“我......”
“不正是苍冥的那位圣女大人?”
两个世界莫名重合。
宁洛回想起圣女的所为,忽然理解了她的抉择。
的确,放任黑潮存在,确实是她的罪孽。
但对苍冥众生的处理,真的可以归咎于圣女的神性?
或许不能。
那群揭竿而起的暴民高举义旗,打算对闭门不出的圣女挥下制裁的铁锤。
他们扬言“一丝一粒俱十方之血汗,一饮一啄皆众生之苦力”,可那和圣女有何关系?
是圣女将他们从暴政下解救出来,所以圣教对圣女的赞誉虽然夸张,但也不算捏造。
他们起义的根由不是为了夺回自己的权利,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失去。
他们只是想要获得更多,想要让圣女言出法随,如他们心意。
朝酒肆而夕花乡。
口道德而心盗跖。
看似满口大义,实则作孽百端!
他们的确该死!
但问题在于,这样的人毕竟只占义军中的少数。
绝大多数义军就像是论坛上被节奏卷入的失智蠢物,他们不具备理性思考的能力,只是或许受到义军领袖的大道理感召,或许曾经被强权欺压,始终记恨在心。
当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秉承大义,他们可以复仇,他们可以夺回失去的一切!
他们便义不容辞,披挂上阵!
现世与苍冥如出一辙。
只不过苍冥义军想要掌握的是实质的利益。
而论坛喷子们想要夺取的却是失去的尊严。
“我可以说始作俑者罪不可恕,可以说那些引战拱火的劣徒尽皆该死!”
“但被节奏卷入其中的愚庸......”
“他们罪不至死。”
“我不是规则的制定者,更没有资格细数旁人的罪孽,宣判那群反智的恶民。”
“如果我将他们一并处以极刑,一并以破坏秩序者同罪论处......”
“那便是过量用刑。”
“那就有罪。”
“我见他们朝酒肆而夕花乡,见他们口道德而心盗跖,说他们看似满口大义,实则作孽百端......”
“那是因为我没有,也确信自己不会这样做,所以我才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可我一旦逾距......”
“我也就失去了断罪的资格。”
“想来,圣女也是同样。”
宁洛终于理解圣女到底承受了什么,又面对着怎样的抉择。
其实对于缺乏理智的人而言,根本不用考虑这么多。
只要把义军全部屠尽,那伪神也就失去了织梦的耗材,从而没法干预苍冥。
但那样失智的一刀切绝非人为。
那是兽性的体现,是野兽的抉择。
昔日荒狱界的人皇,便是与之类同的存在。
而圣女的选择则恰巧与兽性对立,或许可以称之为神性。
她把自己放得太高。
她知道自己是苍冥界的圣女,知道她必须有一套行事准则,知道她必须为天下苍生负起责任......
她的包袱太重。
她的枷锁太多。
所以她才会应许苍冥众生的欲求,才会不敢对义军下手。
当圣女看到黑潮出现在虚无道海,她没有天外的眼界,自然不知道黑潮的来历。
但她知道,她是此方天地的神明,而黑潮如今也是苍冥的一员。
所以在黑潮没有实质的动作前,她没有将之抹除。
因为,那是她为自己定下的。
她的神性不容许她跌落神坛,更不容许她打破禁忌!
只因,她是神明!
“那......”
“我呢......”
久违的自省,久违的深思。
当宁洛的意识逐渐模湖,逐渐被睡意侵蚀。
他忽然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定位。
他厌恶那群失智的野兽,所以他不能被兽性所驱使,更不能成为野兽。
他不满于圣女的决断,也不喜欢冗杂的约束,更没有自诩圣人的习惯,所以他不想受缚于神性,也不想成为所谓的神明。
那留给他的选择,就只剩一个。
“我是人,无论封神与否,我都只是人类。”
“我有理性,也有私欲。”
“我会根据自己的好恶去宣判罪孽,但我不会作茧自缚,也不能堕为野畜。”
“这......”
“就是我该走的路。”